衣手遮天(364)
谢景衣想着,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
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到最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想着,走到了书桌面前,桌面上放着一个画卷。乃是官家之前画了一半的梅花。
那时候他已经在病中,咳得要命,捂着帕子能咳出血来,他说阿衣阿衣,你看这像不像梅花?朕觉得,你画的梅花,比你师父画的还要好。
谢景衣叹了口气,提起了笔,继续画了起来。
她是热醒的,东京城的夏日,真的是热得常人难以忍受。谢景衣有些迷迷瞪瞪的,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她是怎么睡着的。
这些天,她事务繁多,疏忽了宫事,宫里头的人,也都惫懒了,连个冰盆,都不知道放。
谢景衣想着,睁开了眼睛,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小书房里已经是漫天火光,而她正处在火光之中。
……
谢景衣想到这里,身子细微的一颤,虽然十分的轻微,但柴祐琛依旧察觉到了。
他将大手轻轻的放在了谢景衣的头顶上,轻轻的拍了拍,“若是不想回想,便不想。左右还很久远。”
谢景衣难得没有反驳,朝着柴祐琛靠拢了一些,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青乐见她过来了,嗷呜着挣扎起身,跳到了谢景衣的怀中。
“我不怕,都已经亲身经历过了,有什么好怕的呢!那会儿官家新丧,新皇母族式微,但有官家遗诏傍身,又有你我扶持,朝臣已归服。”
“虽然比如今费劲许多,但后族五大家,到那会儿,也被咱们清理得一干二净的。宗族里都是闲王,并无一个能蹦跶得起来的蚱蜢。”
“怎么看,都是一片大好。军权在握,禁卫军乃是可靠又忠心的吴将军。我实在是想出来,到底是谁,能够在咱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死你我,谋逆造反。”
“虽然不知道最后谁获得了胜利,但……”
谢景衣说着,深吸了一口气。
光是提起,她都能够感觉得到热气扑面,被那大火炙烤的感觉,令人窒息。
“上辈子,黑羽卫的首领是谁?”柴祐琛轻轻的问道,“官家可有同你透露过?”
谢景衣一愣,摇了摇头,“没有,黑羽卫是官家的影子,我虽然号称是只手遮天谢掌宫,但在官家面前,始终守着最后的本分。官家若是想要告诉我,便会告诉我,可他并没有提我,也就是不想要我知道。”
“当然了,明面上有一个曹直人,虽然说是大统领,但我知道,他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
“你怀疑,是黑羽卫……”
柴祐琛点了点头,“当年你被困火海,若不是有人围攻,我不可能救不出你。我那时候在处理朝事,官家以前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太监,给我送了冰碗,说是你叫他送过来的。”
“面里有毒,来的人一共有五人,都是以前从未交手过的高手。以前的时候,我没有眉目,可重生之后,倒是有了点线索。他们的行事手段,同我们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谢景衣猛的站了起身,“你说翟准?”
柴祐琛将谢景衣按了下来,摇了摇头,“五个人里,并没有翟准。只是给我的感觉很像。官家病了一年,期间都是我代为打理朝政,东京城里的好手,我多半都是认识的。”
“一下子冒出了五个人,配合默契能摆阵。说明并非是胡乱凑在一起得,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就像翟准一样。”
“我中了毒,身手大打折扣,又被五人围攻。明明有交战声,却没有人听到动静前来。我当下便知晓出事了。等出去一看,禁卫军已经同人战成一团。那些人也穿着禁卫军的衣衫,混战成一团。”
“我瞧着小书房火光冲天,便去寻你……”
柴祐琛说道这里,声音小了下来,他当然失败了,不然的话,也就不会同谢景衣双双重生了。简直就是阴沟里翻了船,死得不明不白的。
谢景衣见他亦不开怀,快速的扯了一下柴祐琛的脸,笑道,“上辈子的时候,官家经常说。柴二郎天天板着一张脸,我瞧着,真想扯上一扯,把他的嘴角扯上来,不笑也得笑。”
柴祐琛无奈的笑了笑,又扯了扯谢景衣的脸,谢景衣的脸又细又滑,比青乐的后颈脖子,扯起来还舒服,柴祐琛没忍住,又扯了一下。
谢景衣一把拍开了他的手,“看上去好似很简单,咱们就死了。但对方设这个局,有四个关键点。第一,我按照他们的计划去小书房,因为是阎为来说的,所以我丝毫没有怀疑。”
“第二,给我下药,我若是没有喝药,不可能昏睡过去,更加不可能被困在火中。这一点,我目前并没有想明白,我是在哪一处被下药的。”
“第三,你要吃下冰碗。不然的话,以你的功夫,不可能轻易死掉。官家身边经常跟着的小太监,你说的是有乐?”
“第四,我们二人自问耳聪目明,那么那群人,到底是怎么瞒过我们,悄然进了陈宫的。这一点,你提到了黑羽卫,这并不是不可能的是……”
谢景衣说着,抿了抿嘴唇,顿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虽然黑羽卫唯官家之命是从,但我不认为,是官家要杀掉你我二人。”
第484章 分析
谢景衣同柴祐琛对视了一眼,都无奈的笑了。
重生这么多时日,他们从未一起讨论过临终之事,一则是那事儿发生得时日尚远,二则便是若不论情感,官家的确是有嫌疑的人。
史书上狡兔死走狗烹的血泪教训,简直三日三夜都说不完全。
柴祐琛主外,她掌内,若是他们二人联合,大陈天下易姓,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的。官家在世之时,他们是大陈的顶梁柱,官家人没了,他们便是新皇的绊脚石。
谢景衣觉得,她同柴祐琛,早就有了必死的觉悟,对此毫无畏惧,只是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那般得快。新皇脚跟儿都没有站稳,他们便死了。
他们默契的不提及,只是因为,他们三人,当真同生死共患难,吃尽了苦头,是真的有情谊在的。
“阿衣阿衣……说来也奇怪,不管哪辈子,官家都喜欢叫我阿衣。”谢景衣笑了笑。
柴祐琛挑了挑眉,“阿衣不好听,听起来像是姨母。”
谢景衣一梗,踹了柴祐琛一脚。
再一想起官家觉得她像他爹,就更加不好了!搞不好,柴祐琛真相了,官家就是把她当姨母收拾了!她虽然是个老嬷嬷,但也不是真的老好吗?
连娃儿都没有生出来一个,怎么就给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当爹又当姨母了!
“说正事”,柴祐琛见谢景衣眼见着就要真恼了,忙将话头带了回来。
“哦,对”,谢景衣回过神来,接着说道,“根据那四点来看。有一点是十分确定的。”
“我们身边有叛徒。这个人就在宫中,我身边的阎为也好,官家身边的有乐又罢,他都能够说上话儿。他对我们十分的了解。”
“那会儿我可比现在谨慎许多。若来说的人,不是阎为,我会叫阎为去处理,自己不会去;若说的不是小书房,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阎为来,我也不会去。可小书房,你知道的,对我们三个人的意义不同。”
“这是我的失职,宫里的人,我自以为对个个的性情背景都了如指掌,不想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当然了”,谢景衣说着,自嘲的笑了笑,“也有可能,阎为同有乐,本身就是叛徒。”
可这事儿,是没有办法去问的,因为阎为这辈子还是个孩子,更加没有进宫。
柴祐琛点了点头,他们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知人知面不知心,光靠感情来判断一个人,是最容易被假象迷惑的。
“这两种可能性比较大”,柴祐琛说着,强行把青乐抱回了自己腿上,这狗子长胖了不少,谢景衣抱久了,腿怕不是要麻了。
“第一种,官家给黑羽卫留了遗诏,想要我们死,他亲手布了这个局。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我们了。”
看到谢景衣按奈不住要反驳,柴祐琛把她按了下去,“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官家虽然看上去咋咋呼呼,又好哭,总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不得不说,他并非是个蠢人。他既然不是蠢人,就不会安排我们那么快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