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344)
赵掌柜的不是一般人,他知晓的,旁人不一定知晓。
翟氏日日想要她生子,都从未提过寒山寺,可见这里名声不显。
妇人又笑了,她生得十分恬静,一身的书香气,“主持说了,这生子之时乃是缘分,不能刻意,不能强求。”
谢景衣松了一口气,“你这样说,我倒是心里安了几分,想来这主持,是有真本事的。对了,姐姐,今日眼见着又要下雪,这排队的人多,万一一会儿排到我了,雪下大了走不了,不知道这里可有厢房歇脚。”
妇人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便是主持点化,那也得来这里沐浴焚香,在寒山君跟前供奉一日,主持见了诚心,方才赐药。”
谢景衣恍然大悟,对着妇人拱了拱手,“多谢姐姐指点,那我便去排队了。”
她说着,朝着人群中走去,七弯八拐的,却是到了大殿之后,这后面同一般的山寺并无不同,乃是一间一间的厢房。
越过厢房,有一处小塔,在那塔前,一个老和尚正在那里铲着雪。
“施主如何寻到此处?这里是老僧清修之地,还请施主留步。”
谢景衣看了赵掌柜的一眼,赵掌柜的忙狗腿子的擦了擦石凳上积雪,又掏出一个皮垫子,搁在了石凳上,“夫人请坐。”
谢景衣双手合十,行了礼,“听闻寒山君讲究包容不强求,我既然能误闯到此处,便是同大师有缘,还请大师点化。管家不懂事,主持跟前,哪里有我坐的位置。”
老和尚看上去并非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丝毫不乱,叫了一句佛号,请了谢景衣进了小佛堂。
谢景衣环顾了一下墙的四周,“大师原来喜欢画圣吴道子。”
“施主看到的是吴道子,而老僧看到的是禅意”,说话间,有那小僧过来沏茶。
谢景衣端起茶抿了一口,却见那主持拿了一张纸过来,“施主可否同老僧论论经。”
“哦……”谢景衣拉长了尾音,“想要得到大师的点化,还得先考状元。”
她说着,提笔写了几个字。
主持看了看,又喊了声佛号,“施主说笑了。施主的确同我们寒山君有缘法。夫人既然来,应该听说了,我们得寒山君的庇佑,当先诚心祈福。”
谢景衣笑了笑,“择日不如撞日,若是大师有空,今夜何如?恰逢风雪大,小妇人家中路途遥远,也归不去了,打算在此修整一日,待明日再做打算。”
“还请大师行个方便,我们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主持迟疑了片刻,叫小僧拿了册子来,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夫人先请沐浴更衣,今夜需用素食,不可杀生,不可见血,不可动怒,尽心尽意的在寒山君像前诵经,明日一早,老僧将为夫人把脉,对症开药。”
谢景衣笑了出声,“原来神的不是寒山君,大师是神医方才是,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放了心。”
大师摇了摇头,“药为寒山君所传,老僧不敢自专。”
谢景衣说着,扭过头去,一把拽过翟准,“不过大师说错了个事儿,那生不出孩子的,倒不是我,是我娘家兄弟罢了。”
“原本世人浅薄,这求子求子,怎地都叫女子去求?就不能是男人不中用?我嫂子不能受委屈,哥哥反正皮糙肉厚的。这一去寻医,还真叫我们寻对了,我哥哥他就不是中。”
“还请大师为我哥哥诊治一二,我们全家人,都会沐浴更衣,专心祈福的。”
第457章 一条小鱼
赵掌柜的在心中为谢景衣捏了一把冷汗,她疯了吗?那可是翟准啊!
刚才他就随口说了一句,人家就莫名其妙的把梅花树打断了,现在她在说什么,他说翟准不行啊!别说翟准了,就是他赵缺……他赵缺……
算了,不行就不行吧,谁叫是谢景衣说的呢……赵掌柜的有些颓唐,他觉得自己个自打跟了谢景衣,他的节操牌坊都已经碎成渣渣了!
再一看翟准,果然已经面如锅底了,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而最呆滞的,还是那个主持大师,他清了清嗓子,“施主说笑了,我们这灵药,只对女施主有用,委实……没有给男施主看过。”
谢景衣神色一下子温和了起来,对着大师拱了拱手,“小妇人四处求医问药,见了那骗子无数,个个都说药到病除。也不是没有见过,那等骗子,为了多赚香油钱,便说男女同吃,药到病除的。”
“大师据实已告,实在有高人风范,小妇人感激不尽,希望这次能够如愿以偿,喜得贵子。”
主持微笑着点了点头,召唤了一个小和尚来,领着谢景衣三人去了厢房,又送了斋饭来。
外头又开始下起雪,那小和尚怕冷风吹了进来,出门的时候,便快速的关了门。
听得那脚步声远,翟准手一动,手中的小刀,便朝着谢景衣扎了过去,谢景衣却是早有准备,抄起一把圆凳,护在身前。
那小刀像是切豆腐一般,直接戳入圆凳的凳面里。
翟准刚要抽出来再戳,就感觉身下一凉,他低头一看,谢景衣的脚已经抵在了他的身前,那脚尖儿上,亮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翟准怪异的笑了笑,“你越是厉害,我越是想要弄死你呢,上一个说我不行的人,早就已经被扎成筛子了。”
谢景衣收回了脚,将圆凳子搁了下来,“上次我说不行的人,他真的就不行了。”
“你脚底下藏刀,这种招数,只能用一次。下次我有了防备,你近不了我的身了。”
谢景衣满不在乎的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豆腐,放到了翟准面前的盘子里,示意他吃吃看,“我既然敢告诉你这一招,自然是有下一招。说不定我的头发里,还藏了一把刀呢。你说是不是呢?”
翟准收回了刻刀,坐了下来,夹起了豆腐吃了一口。
一旁的赵掌柜的,见两人熄了火,这才汗津津的坐了下来,若论打嘴炮,老赵还能抵挡一二,可比拳脚功夫,他对付普通人就算了,在翟准面前,那就是豆腐渣子。
他想着,忧心的看了一眼谢景衣,翟准就是个疯子,如今谢景衣倒是制得住他,可她到底不懂武功,翟准若是真想杀她,随时都能动手。
“就是你给我夹菜,我也不能保证,不会弄死你哦。”翟准轻轻的说道。
谢景衣哦了一声,“肚子疼吗?有没有想吐血?我怕菜有毒,见你活蹦乱跳的,便放心了。”
翟准一梗,“你和柴二,还真是一样无耻。”
谢景衣嘿嘿一笑,又给翟准夹了一筷子青菜,“多谢夸奖,再试试这个。”
……
天很快就黑了,寺庙里敲响了钟声,寺门要关了。
赵掌柜的拍了拍身上的雪,“寺里包括主持,一共只有十五个人。今夜留宿的香客,只有我们三人。十五个人里,有十个人,都是武僧,功夫怎么样,我看不出来,得翟准去看。”
“马上就有小和尚来叫你了,我们二人,不能跟着进去。我怕他们要捣鬼,谢三,要不咱们早些走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柴二要吃了我。”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小和尚的叫唤声,“施主,可准备好了,主持叫你去佛堂诵经。”
谢景衣应了声,拿起了桌面上的一个包袱,笑道,“这就去,幸亏我是带着佛经来的”。
佛堂里香味很浓,上头只供着一尊像,谢景衣皱了皱眉头,这像好似在哪里看到过,长得十分的面善。
主持坐在最前头的蒲团上,正敲着木鱼诵着经,他的左右两边,各坐了五个和尚,敲着木鱼。
谢景衣寻了空蒲团,盘坐了下来,诵起了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前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是一个少年,说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可以了吗?”
主持站起了身,领着那十个和尚,走出了大殿。
少年摘了披风兜帽,走到了谢景衣跟前,轻轻地推了推她,“你……”
那个你字说了一半,便感觉脑门一个剧痛,鲜血流了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欲要张嘴说话,却直犯恶心,他的嘴中,不知道何时,已经塞进了一条裹脚布。
从未闻过如此恶臭的裹脚布。
再一低头,他的手脚已经被人严严实实的捆着了,这一整套动作,原本晕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