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311)
谢景衣垂了垂眸,“上辈子中宫有孕的时候,我才去做了缝衣的小宫女,同之前浣衣的人,多有往来。那会儿中宫面色泛黄,太医疑心是肝胆有恙,但太后却言中宫有孕,身上骚痒,以黄连苦胆配药,涂抹全身,便得缓解。”
“那会儿浣衣的人同我说,中宫的衣衫,都是黄黄的,黄连十分的苦,那衣衫却是不苦,闻起来倒是有一股子烟火气。”
柴祐琛差点儿没有被茶水呛死,“不是,为什么浣衣的小宫女小太监,会知晓中宫的衣衫不苦,难不成他们不是洗衣,是吃衣不成?”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一看就不晓得人间疾苦,洗衣多无聊啊,你以为只有达官贵人会扯头花吗?洗衣服的就不配扯了么?一个洗衣的地方,也有长得好看的,长得丑的,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
“谁还不被推到水里喝个十回八回肚子饱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叫谢景衣。”
柴祐琛嘲讽的笑了出声,“嗯,谢景衣没有掉进过水里。”
谢景衣踹了他一脚,“总而言之,这其中乃是有问题的。当然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当时也就听了一耳朵,没有管这个闲事。”
“中宫身边,如今有一位姓周的嬷嬷,便是西京人。就是那个又矮又胖,屁股有头三个大的那个,你有印象了吧?”
柴祐琛果断的摇了摇头,“没有!”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周游龙同李杏是郎中,不把脉不敢胡说。但咱们是专搞阴谋的坏人,大胆假设。中宫压根儿没有怀孕,此刻假孕,怕不是有两个目的。”
“第一,弄掉长子,不管那孩子是在我阿姐的肚子里,还是高敛英的肚子里。尤其是我整出了一个命之星,老妖婆不可能没有动作;第二个目的,上辈子被他们得逞了。”
谢景衣说着,又顿了顿,“你不觉得,上辈子高敛英一个人,怀孕四个月了,方才被老妖婆发现,也很有趣么?”
柴祐琛若有所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方才说道,“先下手为强,这次咱们主动出手。”
……
中宫。
官家笑得一脸僵硬,因为昨个儿哭得太久,眼睛肿成了核桃,只露出一条缝儿,看上去十分的搞笑。若是让那知天命的老头儿们瞧见了,怕不是要拍着大腿嚷嚷“官家瞎了眼,这说明了啥?亡国之兆,亡国之兆啊!”
“朕要有嫡子了,实在是心中高兴异常,这不便想着,一定要让柴二同我一道儿高兴。柴二,你高兴吗?”
柴祐琛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高兴。”
谢景衣有些汗颜,她觉得,此处的高兴二字换成高兴个屁,也毫无违和感!
“皇后不知我同二郎的关系,虽然明面上是君臣,但他是我最亲爱的……”官家自觉肉麻,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柴夫人就同你弟妹一般,她聪慧善良又有趣。皇后若是觉得憋闷,可多召她进宫来说说话儿。”
皇后的笑容也有点僵,她看了一眼谢景衣,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你听到了吗?不是我一个人的耳朵出了问题吧?
我的夫君同你的夫君,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她并没有安心多久,便发现自己个在对牛弹琴,眼前这位谢三娘子,不负奇葩之名,她笑得像是山间的野菊花,一副进贡了我夫君,我就有钱花的嘚瑟样子,闪瞎了人眼。
皇后如鲠在喉,一时之间,只能点头。
官家两次说话,都没有得到回应,顿时焦急了起来,他对谢景衣使了个眼色,又笑道,“弟妹你进宫,也不要拘束。皇后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二姐也有孕了,你有空也陪她说说话儿。”
“我想着你们都是女子,应该十分投契。”
谢景衣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儿,都是女子就投契,那大陈岂不是有一半人都跟她投契!
“官家说得是,我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我母亲生了二子三女,经验十足,平日里我耳濡目染,也知一二。若是太后同皇后有需要,我很乐意来讲解一二。”
坐在上座一直眯着眼睛没有开口的太后,抿了抿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也是,哀家命不好,没有生过一男半女。”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太后向来和蔼,几乎没有给人如此难堪过,一直缩在下头察言观色的几个高位嫔妃,更是瑟瑟发抖,宛若鹌鹑。
谢景衣依旧笑意不减,像是没有听出太后的责备之意,“这怎么能够怪太后呢?太后洪福齐天,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更加不要责备自己,不然的话,官家心中该难过了。”
“官家孝顺,大陈人尽皆知,如同太后亲生一般。谁敢因为这个,敢乱说,我谢景衣头一个不同意,定是要替太后讨一个公道的!”
太后一梗,长指甲抖了抖。
她说着,笑了笑,又说道,“我大陈国运昌盛,短短数日,便有三桩喜事,这乃是国之大喜事。听闻皇后胃口不佳,官家心急如焚,之前还在问我,有没有什么趣事,说出来能给皇后解解闷。”
“说来也是巧了,我昨儿个遇到一桩奇事!”
第413章 抢占先机
官家立马来了精神,别人要接二连三的当爹了,不知道得高兴成啥样,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他可就凄凄惨惨戚戚了,心情复杂得像是一匹马中来了一匹小马,一头驴子,一头骡子,都嗷着嗓子管他叫爹!
再笑,再笑就要哭出来了!
他想着,偷偷的看了一眼柴祐琛,又光明正大的看了看谢景衣,脑中灵光一闪,感觉自己个突然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那边是厉害角色如何泰山压顶而表情不崩的秘诀!
愚蠢的人,哪里都很蠢,聪明的人,各有各的聪明!
柴祐琛是不管怎样,面无表情!谢景衣是不管怎样,笑容满面!
他若是早想到这一点,就不至于笑得比哭难看,哭得像是在偷笑了!官家这样一想,又犯起愁来了,不笑同笑都有人抢先了,他总不能一直哭吧……
“什么奇事?说来听听。”官家说道。
谢景衣等了半天,可算等到了官家捧哏,“这可是真奇了!有个游方郎中,一回去了西京,恰好遇到了一个病患,你们猜怎么着?一户姓贾的人家,九代单传,到了这一辈怀了个双胎,一男一女,已经是瓜熟蒂落,就等着生出来了。”
“贾家人高兴得啊,这可当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祖宗在地府里做了伟业,要不能得此喜事!可凡事啊,都容易乐极生悲,那贾家娘子生产半宿,怎么都不见孩子冒头,稳婆就急了啊,大喊,不好啊,怕不是寤生,孩子倒了,孩子倒了!”
“那游方郎中一把脉,直接摇了摇头。柳家哭倒一大片,我家娘子不行了?郎中摇了摇头,贾娘子不假,生的娃子假!他说着,还拍了拍那贾娘子的肚子,砰砰砰的,像个熟透的西瓜。”
谢景衣说话的时候,表情丰富不说,还带比划的,远比一般的说书人墙,一旁的刘太妃听得入迷。
忍不住问道,“为何呢?肚子都大了,这双胎也不是人贾娘子张嘴说了就算数了,定是郎中诊过脉了,还能有假?”
谢景衣顿时高兴了,太后身边有刘太妃这样的“帮手”,可真是太妙了!
“要不说是奇事呢!那郎中是个有见识的,一语便道破了天机。原来啊……”
谢景衣说着,还卖了个关子,对着皇后眨了眨眼睛。
“原来啊,这民间啊,流传着一种秘法,用了之后,不光能够把出喜脉来,那肚子啊,还能鼓起来!可这秘法啊,就是有个不好的地方,用了之后,整个人都发黄!”
“嗯,就像全身涂了黄连苦胆一样,那贾娘子为了骗人,佯装说自己个皮痒痒,涂了黄连苦胆这般解毒之药,可哪里瞒得见过识广的老郎中!”
刘太妃吃惊的瞪圆了眼睛,“还有这等秘法?”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太妃,这是奇闻奇事,我才多大年纪啊,哪里见过这些,都是听人说的,听人说的!”
她说着,看向了太后,又看向了皇后。
太后再也没有之前半卧着的悠闲姿态,眼神像是一把刀子一样,钉在了谢景衣的身上,而皇后那双捂着肚子的手,像是被灼伤了一般,快速的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