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297)
太后说着,瞥了那送子观音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她又何尝不认识这尊送子观音,当初还是她们尚且在闺中的时候,一道儿去南边的庙里请的,当时那老和尚说,这尊观音叫她请了回去。
可被吴老夫人一阵嘲讽,她那会儿年轻气盛,尚未婚嫁,怎么会想到自己个无后嗣,又觉得是个山野小庙,便没有放在心上。
结果一转头,好家伙,回程的马车上,吴老夫人掏出观音,嘚瑟了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万一有用呢!唉,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这么不敬神佛,要不得要不得!”
后来她孩子没了,也曾经寻吴老夫人索要过,可老太婆三推四推的,就是不肯。现如今倒是好,她夫君都死了,送子观音倒是完璧归赵了!
更气的是,她还得满口称好,赞扬吴老夫人有放眼天下,心怀大陈,为了大陈皇室兴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啊呸,老妖婆还能替他们齐家,生出个嫡出的皇子来?
当然不能!
太后笑僵了脸,迫不及待的看向了谢景衣,“来来来,快把你画的画,拿出来给刘太妃看看。我一直夸你,她偏不信,说你小小年纪的,吃的米还没有她吃的盐多,能画出什么来,今儿个就叫她开开眼界。”
谢景衣恭敬的行了礼,双手奉上了自己的画轴。
太后身边的嬷嬷打开一看,瞳孔猛的一缩,复又恢复了平静。
只见那画上画的,乃是宫中的一角,太后站在小楼上,凭栏听雨,眼睛朝着地下看着,雨打着宫中的青石板路,屋檐角有一拍明显的石窝窝。
这个人,后脑勺上是长了眼睛吧!
嬷嬷瞧着心惊,当时她便站在太后的身后,听着她数落官家,太后站在小楼上,往下看去,她目光所汇的地方,乃是谢景衣的背影。
这张图同当时相比,只是没有撑着雨伞的谢景衣罢了。
谢景衣画工了得,前世可是跟着裴少都正儿八经的学了许多年的。现如今裴少都尚且年轻,不管是画技还是意境,都远达不到上辈子的高度。
就以这幅画来论,裴少都还当真不一定画得出来。
饶是刘太妃想要挑刺,都不由得夸赞出声,“绝了绝了,光是看着,我感觉都能听到下雨声。”
太后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谢景衣。
谢景衣睁圆了大眼睛,希翼的看着她,好似在等待她的夸奖,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说话间不少臣公都围了过来,原本这一团坐着的都是后宫女眷,他们在另外一侧吹水,可之前关慧知的送子观音一出,引发了众人山呼海啸的附和,早就将他们吸引过来了。
其中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这副画里,有九个人呐。”
这下子便是太后也忍不住看了过去,这画明明除了她外,没有旁的人。
官家也来了兴致,“宗正寺卿这就言过其实了,这画虽然好,但可不能凭空冒出人来。”
原来那白胡子老头子,竟然是管着宗亲皇室,系着姜家族谱的宗正寺卿。
老头子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您看着墙角处,有个小手儿。再看他上头,有个小髻儿,那大柳树上头,垂下了一个小鞋儿……”
他说着,一一的数了起来,当真还叫他数出了除了太后之外的八个人,八个孩子,四男四女,齐齐整整!
谢景衣对着毛学究竖起了大拇指,“雕虫小技,叫您一眼看穿了,谢三当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惭愧惭愧。古有八女贺寿,谢三驽钝,学着来了一个八孙道贺,想太后所想,望太后所望,愿太后长命百岁,万事顺意。”
宗正寺卿听了眼睛发亮,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举起了双手,高呼道,“天意啊,天意啊!”
他行为举止夸张,周围的人全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老夫前夜卜了一卦,混沌不清,不知吉凶,今日见了此情此景,顿时拨开云雾见月明。原来那卦,乃是大吉之兆啊!”
第394章 大吉
这宗正室卿,管的乃是皇家之事,多为宗亲担任。
时任的这位,若仔细算起来,可以说是官家的叔叔,他年纪大了,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事,总是好研究一些易算之法,先皇在世之时,很是信任于他。
虽然他这一生,在明路上,只算过三次卦。
先皇去了之后,他便像是封山了一般,再也没有提及过周易之事了,只是隔一段时日,便要上一个折子,呜呼哀哉一番,大意就是,官家啊,你小小年纪的,不行啊!
看看你爹,生了一大堆儿子,虽然都死得早,但也都留下了孙子。你若是再不生子,你爹的棺材板板都盖不住啊了!
然后再暗戳戳的讥讽一番,虽然知晓您喜欢柴二,他也千好万好,可唯独有一个不好,生不出儿子来,所以您就不要勉强了吧!
这个老头子,今儿竟然说自己个又算卦了!
宗正寺卿捋了捋自己为数不多的山羊胡子,原本他也是有一把好胡子的人,可捋得多了,掉得就只剩这么三两根了,稀稀拉拉的。
“太后匡扶姜氏,劳苦功高,今大寿来临,老夫夜观星象,洞悉变数,便卜算了一卦。这卦象令人诧异,乃是大凶。”
官家一听,急忙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宗正寺卿摇了摇头,“老臣年岁已高,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面对鬼神之事,岂敢撒谎?官家纯孝,关心太后安危,但请稍安,且听老臣一言。”
“卦上显示,太后星图黯淡,怕不是……老夫一瞧,心中惶恐,便慎之再慎,仔细再观,那卦象竟然隐约之中,有了变化,出现了转机。”
“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是知晓,这万事万物,都不会一层不变。有的人有血光之灾,遇到贵人相助,便可逢凶化吉;有的人有能得大财,可平日不行善积德,那大财便会招来祸事,乐极生悲。”
“太后星图渐显,出现了命定星。”
太后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命定星?何解?”
宗正室卿拱了拱手,“太后不用担心,命定星同太后您,互为贵人。那命定星星光暗淡,有短命之兆,可与太后相辅相成,竟然越发的明亮。”
“换句话而言,那命定星同太后,一绳系两运。”
谢景衣听着,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儿,读书人就是说话文绉绉的,好似很有道理一般,说白了,不就是你同你的命定星乃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容俱容,命定星挂了,那你也要两腿一蹬,一命呜呼了。
宗正室卿说着,看向了谢景衣的画,“原本因为不知道命定星究竟是何人,又身处何地,老臣不敢妄言,以免有人说老臣妖言惑众。可今日一见这画,顿时明白了。”
“卦象混沌,正如这雨沟通天地,是为混沌一体;太后在危楼之上,八星拱卫,方能听风见雨。这八星皆不齐全,乃是因为他们尚在母胎之中,不能视之为全人。”
“可仔细一看,将这八处相接,可不就是一个齐全的小人儿。到了这一步,老臣方才明白卦象的寓意,乃是大吉之兆啊!”
“寓意着官家将要有后嗣了,且这个孩子,能兴旺太后……”
他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可在场的人,谁还不是个人精。
这孩子好好的,能助太后延寿,这孩子不好,那嘿嘿嘿……
太后脸色一变,勾了勾嘴角,“那可真是大吉之事,哀家盼着官家有后嗣,已经盼了许久了。若当真如宗正寺卿所言,那可真是国之大幸。”
宗正室卿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国之大幸!”
他说着,又对着太后拱了拱手,“老臣学艺不精,但此前为先皇卜算过三卦,卦卦应验。”
一旁的刘太妃见场面有些尴尬,捂着嘴笑了起来,“是好事,是好事啊!姐姐,这可不是你一直期盼着的?正好啊,这后妃都在,咱们啊,不如叫太医来,诊诊脉,若当真有了,那可正是最好的生辰贺礼了。”
太后瞥了刘太妃一眼。
刘太妃一惊,低下头去,自觉失言,若有所思的不言语了。
“太妃所言甚至,快传太医,母亲生辰,若是爱妃们争气,那可真是大喜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