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21)
谢景衣一愣,顿时心下了然,柴二那厮果然擅长招蜂引蝶,宋光熙今儿个请她来,投缘是投缘,但是另有他意也是真的。
“好,我阿娘做的奶糕,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关姐姐若是得空,也一道儿来,我阿姐一定满心欢喜。”
关慧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谢景衣一眼。
谢景衣感受着她直白的目光,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地方。
宋夫人平白无故的从她这里割肉走了生辰礼,她怎么着也得连本带利的赚回来才是。
蓝花布赚的是普通百姓的钱,需要靠村花,接下来她还要赚贵人的钱,可不就要靠杭州城第一女儿宋光熙。
宋光熙如愿以偿,也不硬揪着裙子的事情说了,又嬉嬉笑笑的说起了旁的事情来。
“对了对了,慧知姐姐,你可听说过永平侯府的谢玉娇?去岁年节的时候,我去外祖家拜年,她那叫一个颐指气使的,嘚瑟得不行。哈哈,前些日子,舅舅给我家送年礼,我听说她现在倒大霉了。”
谢景衣心中一震,永平侯府谢玉娇……宋光熙竟然认识她的堂姐谢玉娇。
“谢玉娇长得倒是不错,永平侯府没有几个出息的,倒霉不也是正常的么?”关慧知不以为意的说道。
宋光熙嘴一撅,“无趣!哈哈,景衣景衣,你不知道,看那些嘚瑟的人倒霉,是我的爱好。那个谢玉娇,鼻子都长到天上去了,还妄想嫁给柴二哥,结果呢,听说她祖父喝多了昏了头了,给她说了一个穷举人!哈哈!”
谢景衣手一紧,穷举人?同永平侯府扯上关系的穷举人,除了那个姓文的,还能有谁?
可上辈子,他们去了永平侯府,她的好祖母,说的是,祖父给谢景娴同文举人定下了亲事。
怎么现在,同文举人有婚约的,竟然是谢玉娇?
谢景衣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上辈子家中遭逢剧变,她们孤女寡母的,又初初进城,哪里想到祖母竟然心藏歹念?
谢景娴出嫁之后,这事儿更是没有人去涛了。
“哎呀,那岂不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谢景衣附和道。
宋光熙一听她有兴趣,顿时滔滔不绝起来,“还能有什么,就跟戏文里一样。文家对永平侯府有恩,永平侯允诺两家结亲呗。这女人嫁人啊,就是第二次投胎。任她谢玉娇再怎么狂妄,以后还不是一个光头的举人娘子?哈哈,这事儿还没有传开,也就是我那舅母消息灵通。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去外祖家,笑话死她!”
第26章 迫在眉睫
满目都是白。
谢景衣有些恍惚,上辈子从杭州出发的时候,漫天大雪,等她们姐妹三人进京,父死兄亡,披麻戴孝,更是惨白惨白的一片。
还有阿娘的脸。
翟氏从进了侯府大门起,便一病不起,那张脸上再无过半点红晕。
这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昨日一样。
那日她坐在母亲床边的小凳上,正在给她喂药。因在孝中,许多衣衫都不能穿了,长姐谢景娴双目红肿的坐在窗边,给她们做新衣衫。
“阿娘,待你病好了,咱们回临安去吧。我想家了。”谢景音拿着火钳拨了拨铜盆里的炭,那炭啪的一声炸裂开来,吓得她往后一缩。
“音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你阿娘既为我谢家生儿育女,便是我谢家妇,你们姐妹三人,既是保林的亲骨肉,那就是我们侯府的姑娘。这永平侯府就是你们家,你们啊,就安安心心的住下。”
“大媳妇可好些了?我叫人炖了些参汤,景衣乘热喂你阿娘喝了。说起来,老身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二,我瞧着娴娘年纪不小了,若是等三年孝期满了,那都是快双十的人了,怕是不好说亲。”
“正好啊,早年侯爷有一知己姓文,双方曾经许下诺言,日后长孙长女要结亲,恰好这阵日子,文家大郎来京城备考,在孝堂之上,那文夫人瞧着娴儿孝顺,便同我提及此事。”
“文家家风清正,人口简单。文夫人寡居,只得一儿一女,文家大郎品学兼优,小小年纪已经是举人,来年春闱定是要高中的。”
“原本我们这等人家,孝道与信义最为重要,本不该提此事。只是我实在是不忍心委屈了娴娘,日后只能给人做填房。我的孙女儿,我不疼,谁疼?于是我便想着,乘着热孝,把这亲事成了。这是祖辈定下来的亲事,谁也不能说嘴不是?”
……
上一辈子,永平侯夫人便是如此掏心掏肺的同她们娘儿三说的。
现在想来,哪有什么祖孙情深,全是瞒天过海之计。
莫非永平侯府这么急吼吼的要认回他们一家子去,就是为了替谢玉娇顶了这门不如意的亲事?
谢景衣光是这么一想,心中的怒火都熊熊燃烧。
这事儿至少说明了两点:其一,永平侯府一早就知晓谢保林便是走失在外的人,毕竟想要找人,就能够在“关键时刻”轻易找到,这未免太说不过去。
他们也知晓他们家中的境况,至少知晓谢景娴比谢玉娇要更大一些,她才是永平侯的长孙女。
其二,同她想的不同,既然要拉谢景娴去顶包,那么永平侯府近期定然还会再派人来。
知晓却不相认,冷眼旁观着,这若是让还对血亲抱有念想的谢保林知晓了,还不知道该如何心痛。
可这也有说不过去的地方,认回就认回,干嘛只派了一个婆子来?还谎称永平侯病重?
还有最让谢景衣揪心的事情,他们当真就那么倒霉,恰好就遇到了匪徒?倘若是永平侯府下的手,那么只是想要谢景娴顶包这个理由就站不住角,或者说是这个理由还不够……
那么其中究竟还有什么隐情?
上辈子谢景衣出了永平侯府之时,双方已经是仇敌无疑,哪里还管这些前仇旧恨,总之就是见到永平侯府的就整死完事……再则她被困在宫中,有些事情,反倒不是那么好追查了。
……
“景衣景衣,你在想什么呢?同你说话,都没有听见。”宋光熙晃了晃手,“该入席了,瞧着这天儿,像是又要落大雪了。我阿娘说,早些用了膳,不一会儿雪大路滑,怕惊了马。”
谢景衣收回了思绪,叹了口气,“想起我大姐姐了,那日回去,都气哭了。”
宋光熙哼了一声,“叫你大姐姐莫要放在心上,有徐子新那样的小姑子,谁嫁过去谁倒霉。”
谢景衣一惊,“啊!什么嫁不嫁的?”
宋光熙捂住了嘴,猛的拍了自己的嘴一下,尴尬的笑道,“瞧我这张破嘴,就是管不住。我阿娘都同我说了,徐夫人还同你阿娘说了两家亲事呢,不过后来徐子新就来了那么一出……”
“我说真的,你阿姐真是虎口逃生。徐子新前头两个嫂嫂,嫁过去都多久了,如今还得立规矩呢!那日冰鱼宴,你也瞧不见她们吧,都忙活着呢,累得个半死不活的。”
“我就是瞧不上她,才出言怼她的。你放心,徐子新若是敢报复你,我替你出头!”
谢景衣点了点头,“光熙姐姐,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既然亲事不成,我们也不想再提,省得我阿姐不好说亲。唉,我们真是无妄之灾。”
宋光熙见谢景衣低落起来,忙给关慧知使了个眼色,踢了踢她的脚脖子,又努了努嘴。
关慧知坐起身来,“徐子宁丑得要命,还是莫要一朵鲜花插在猪粪上了。”
“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么?”
关慧知摸了摸下巴,“我这个人还是实事求是的,他生得有些干煸,头小,实在比不得牛粪,勉强是个猪粪吧!”
谢景衣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宋光熙同关慧知对视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
说话间一个嬷嬷又来催请了,关慧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宋光熙的肩膀,“你也莫要幸灾乐祸了,谢玉娇自视甚高,永平侯府是花了大气力教养她的,又怎么会浪费在一个穷举人身上?不信你等着瞧就好了。”
宋光熙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慧知姐姐家中显贵,你说是如此,那定是如此了。罢了罢了,管她嫁给谁。咱们快些去吃好吃的,我家厨子做的八宝鸭十分的美味,你们一定要多尝尝。”
……
宋夫人的生辰宴十分的平和,简直风平浪静到无趣。这让每次饮宴都是血雨腥风的谢景衣,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