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186)
谢景衣说着,眯着眼靠着墙打起盹来。
那边的赵掌柜并未走出多远,突然哎哟一声,脚一崴,摔倒在地。
“那个狗东西,竟然把石头放在路上,硌着爷爷的脚了。”他说着愤愤不平的往地上一抓,竟然抓起了一串钱。
赵掌柜的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人注意,跑到了墙边,偷偷的数起来,这一数,当真惊了,不多不少,差一文,刚好一贯钱。
他回过头去,看了“谢道长”一眼,将钱往怀中一揣,拔腿就跑了。
正在这时候,附近的一个小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老妇人,拽这一个满脸通红的小媳妇,走了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仙长,你算得灵不灵?”
谢景衣摸了摸胡子,“信则灵,不信自然不灵。”
老妇人朝着赵掌柜走的方向看了看,从兜里掏出钱来,拽了拽小媳妇,“我这媳妇儿,嫁进门来一年了,肚子没有半点动静,你帮我瞅瞅,我何时能够抱个金孙?”
谢景衣盯着那小媳妇儿看了看,看得她不好意思的往后缩了缩,方才笑着摸了摸胡子,对着那娘子拱了拱手,“娘子不若伸出手来,且叫老道瞧瞧。”
那小媳妇一听,忙看了身边的婆婆一眼。
那老妇人点了点头,“给道长瞧瞧,这是要给你看手相呢!”
谢景衣伸出手来,抓住了那小媳妇的手腕,随即又松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恭喜恭喜,心想事成。”
那老妇人先是一愣,惊得站起了身,“你是说,她已经怀上了?松芝啊,你这个月来月事吗?”
那小媳妇儿臊得快要钻进地里去了,轻声说道,“是……是迟了几日……”
老妇人欣喜若狂,“老神仙,老神仙!若真叫你说中了,老婆子给你捐香火钱!快快快,松芝啊,跟着阿娘看郎中去。”
待他们一走,谢景衣摸了摸胡子,又靠着墙闭目养神起来。
关慧知按照之前说道的,奶声奶气的说道,“师父,咱们一日只算三个人,如今已经满了三个了,该回去了。”
谢景衣闭着眼睛,微微的点了点头,“乖徒儿,收摊了。”
他说着,颤巍巍的站了起身,那胡子和手抖着,好似下一刻钟,就要升天了。
关慧知麻利的将东西收好了,把幡旗背在了背上,扶住了谢景衣。
谢景衣甩了甩拂尘,慢悠悠的朝着北边走去。
那边乃是个黑巷子,人越发的少了。
走了不多远,陡然之间,一柄长剑横在了谢景衣的脖子。谢景衣一扭头,看到阴影中站着一个男子,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不要动,若是你看清楚了我的脸,可就要死了。仙长不要慌,我只不过想叫你帮我卜个卦罢了!”
谢景衣毫不畏惧,好似架在她脖子上的不是剑,只是一根绸缎一般,“老道不会算卦,老道只相面,或者看手相。好汉既然不能看脸,那把手给我看看……”
那人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打翻在地,捆住了双手,一个小道士,骑在他的身上,笑道,“我师父不算命,她要命!”
第246章 鱼生
那男子心道不好,中了圈套,将心一横,就要咬破嘴里含着的蜡丸,以前他想着上头的人怕不是有毛病,看多了话本子多此一举,事到临头,方才觉得,这简直是脱离苦海的神器。
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人,若是被抓住了,那便是生不如死。
可他的牙还没有咬下去,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没有办法闭合,下巴硬生生的被人给掰脱臼了,而那个骑在他背上的小道士,笑眯眯的伸出手,将他口中的蜡丸抠了出来。
“你怕是不晓得,老子闲得要命的时候,看了多少江湖事,那简直倒背如流。尔等雕虫小技,能瞒过老子的法眼?”
关慧知得意洋洋的将那蜡丸揣进了兜里,将这人捆了起来。
说话间,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那驾车之人,正是刚刚捡了钱的赵掌柜,此时他穿着粗布麻衣,戴着斗笠,吸着肚子,瞅着同街上其他的马车夫,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景衣四下张望了一下,撩起马车帘子,率先蹿上了车,关慧知一手提溜着那男子,飞快的上了马车,那马车甚至没有停住,地上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赵掌柜扬了扬鞭子,马车快速的驶进了大道上,同其他的马车融汇在一起,又七弯八拐的绕了几个圈儿,这才驶到了那卖纸人的铺子门口。
“小哥,东家新要的纸到了。”
坐在一堆纸后头打着盹的小哥头都没有抬,“驶后头去,后头去,给我搬到库里去。”
“好叻!”
马车绕到了后门口,径直的驶了进去停住了。
谢景衣率先跳下了马车,关慧知将那已经被打晕的人提溜着,麻利的进了地窖里。
这仓库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人不说,在正中央,摆着赵掌柜从谢景衣那儿买来的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男子醒来之时,便发现了自己个被悬在了一根木头桩子上,在他对面的黑漆漆的棺材盖上,坐着一个肚子圆滚滚的胖子。
在这胖子两边,两个翘着二郎腿,正在啃着肉干的小娘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呜呜……”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下巴还是脱臼的状态,口水直往下流。
“醒了呀!”谢景衣站起了身,随手操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小匕首,走到了那人面前,“赵绝是吧,我瞅着你忘性有点大啊!怎么着年前才咱们才见过,你便认不出道爷了啊!”
那名叫赵绝的剑客一愣,盯着谢景衣瞅了起来,瞧这饱满的脸蛋,瞧这一看就很欠揍的眼神,好似真的在哪里见过。
年前?
赵绝一惊,神色微变,点了点头。
杀手也是要回老家过年的,是以在年前,他也得赚点回乡的路费。
不料那次损了不少兄弟不说,还被主顾放了鸽子,屁都没有赚到一个。他侥幸跳船逃生,两手空空的回了老家,没给侄儿压岁钱,长嫂的白眼儿,从去年翻到了今年。
没有错,就是那一次。
从杭州到京城的路上,截杀官船,结果中了埋伏,这小娘子他有印象,正是那谢家的。
“记得便好。我且问你,叫你来杀我全家的人是谁?”
赵绝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虽然喜欢算命,但绝对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杀手,不会随便透露主顾的消息。
哪怕被主顾割了,那也只有他上门讨债的份。
赵绝想着,不由得有些感动,他可真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可那头还没有摇完全,他整个人便僵硬了起来,喊不出声,眼睛不敢睁开,听觉变得越发的灵敏起来。
他能够听得清楚,姓谢的娘子,离他很近,近到能够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呼吸声,很轻很缓,正常人若是跟着她一道儿呼吸,不多会儿,就会感觉自己个要断气了一般。
而且,他没有听到她靠近的脚步声。
他同谢景衣打过交道,知道她不会武功,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像是一个懂得轻功,懂得调息之法的高手一般,莫非她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虎?
然而,赵绝并没有心情想这个问题,他低下头去,感觉鼻尖上的汗在往下滴落,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可他知道,那小娘子手中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命根子上。
只要她的手一动,他赵绝,就真的绝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指使你的那个人,手上有一颗红痣。”
谢景衣说着,看着赵绝的眼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你吃过鱼生吗?”她轻轻的问道,像是在耳语一般。
赵绝猛的睁开了眼睛,他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子了。
“呐,我有一项绝技,便是片鱼,片成薄薄的一片,我透过那鱼片,甚至可以看清楚你的大眼珠子哦。你想不想见识一下?啊,赵……绝……”
赵绝感觉身下一凉,那匕首明显动了一下,他脸色一白,想要动嘴。
谢景衣看了关慧知一眼,关慧知立马冲了过来,伸手一抬,就把赵绝的下巴给接了回去。
“你可别跟我完什么咬舌自尽的事,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咬了也不会立马死……绝对能够给你留下看我片活鱼的时间。很有意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