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131)
旁的人从考场出来,都有亲人来接,嘘寒问暖的,他家公子,只有他这个打小儿跟在身边的仆从。
众生皆苦,哪里就有那顺风顺水,活得容易的人啊!
柴贵想着,探出头去,“走慢些,公子睡着了。”
……
这边柴祐琛困顿不已,那边的谢景泽却是兴奋异常。
也不是说他就比柴祐琛本事了,实在是他心中疑问太多,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先前我听柴贵说了,他说祖父休了祖母,咱们阿爹才是侯府嫡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话言简意赅,我听得那是云山雾罩的,稀里糊涂半点也没有明白!逸天说其中定有你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阿爹可回来了?大房同三房的人,可有为难你们?怎么恰好我不在的时候就出事了……我听着都心惊胆战的。”
谢景衣笑着端给他一杯参茶,“大兄你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且喘口气再说。”
“话说那日,阳光明媚,春光正好,开封府门前平地一声惊雷,那齐刘氏手抡二柄锤,敲出了咱大陈第一奇案……抬着棺,披着白,堵着那府衙门,叫那黄青天战战又兢兢,将那棺材一开,你猜怎么着?”
谢景泽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谢景衣这说故事的本事,这一辈子都有饭吃,有衣穿了!
谢景衣卖了个关子,清了清嗓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谢景泽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头上,“你且快说,急死个人了!”
……
“这回说到那第三日,永平侯夫妻反目成仇,游云跪求开棺证死因,黄青天霹雳手洗冤情!当天夜里,黄青天便着开封府仵作去了春华夫人墓地开棺验尸,打开一瞧,整个骸骨全都是黑色的,同之前那齐远毫无差别。”
“公主被人毒杀,一时之间震惊朝野,官家亲自问询,着开封府彻查此案。有了这话,开封府查案一下子顺畅了起来。黄青天收到消息,找到了此案的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正是以前在春华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位名叫秋茶的女婢,那女婢虽然不是最得宠的,但也是在屋里伺候的。她说当时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嬷嬷,为首的那一个家中有子侄,恰巧娶了张家的一个小娘子。张氏许诺,日后放她出府,那子侄同张家小娘子,给那嬷嬷养老。”
“先皇兴趣难以维持太久,春华夫人不知道何时便会失宠被打回原形。那些嬷嬷原本对于伺候一个平凡的乡野之人,便十分的不满,又怎么经得住张氏诱惑。于是便动了心。那嬷嬷是个厉害的,那日她借口端茶倒水之类的琐事,把其他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自己的亲信在内。”
“那秋茶便是当时被派遣去给永平侯老夫人送信的,她走的时候,正好瞧见了陈嬷嬷将孩子放进食盒里,交给人提进房中去。她一个小宫女,吓得要命,又瞧见杜氏因为这事儿丧了命,半句不敢言语。”
“游云走后,公主郁郁寡欢,张氏再次进府陪伴在她左右,公主中毒之后,也是张氏同那几个嬷嬷贴身伺候,从不假人之手。秋茶心思重,窥见一二端倪,小心的留了证。将那婆子当年埋药渣子的地方,记得一清二楚的。”
“渐渐的,当日那几个在房中的接生嬷嬷,竟然放出去的放出去了,生病的生病了,秋茶日日都胆战心惊的。”
“也是她命大,不多时竟然出了痘,府里的人都以为她要死了,便让她家里人把她给领回去了。没有想到,她竟然活下来了,虽然落了一脸的麻子,但到底是活下来了。”
谢景衣说着,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
谢景泽听得兴致勃勃,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赞叹的说道:“这黄青天可真厉害!”
谢景衣点了点头,“可不是,现在开封府里,人人都称赞他青天大老爷,断案如神,有当年三大王的风范呢!”
“黄青天得了秋茶的证词,去永平侯府里挖,这一挖不得了,虽然药渣子已经没有踪迹了,但那块的泥土,都是有毒的呢!有了这事,他便遣人去搜永平侯夫人的屋子,你猜怎么着?”
“竟然在她同永平侯大婚时用过的烛台里,找到了剩下的一丸毒药……这下子认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呐!”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张姚玲不招也得招,她跟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楚明了。她毒杀齐家父子二人的毒药,正是从永平侯夫人手中得来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简单了,张家丧心病狂,太过嚣张跋扈……但凡涉案之人,全都被抓了。短短几日,咱们永平侯府的天,就翻了个个儿,你说精彩不精彩!”
谢景泽圆张的嘴渐渐的合拢了起来,频频点头,“怎么不精彩,简直比那象棚里说的书都精彩!”
谢景衣笑了笑,“至于咱们这一房,你且放心,阿娘好着呢。祖父已经下定决心,要分家了,就等阿爹回来,咱们就分家。”
谢景泽又是一惊,“还有什么事,你一次说出来,你大兄可经不住吓了。祖父怎么可能同意分家?”
世家大族讲究枝繁叶茂,轻易不会分家,即便是分府而居,那也决口不提分家之事。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当然是你阿妹我神通广大,叫人分家就分家!”
第173章 亏本买卖
谢景泽盯着谢景衣看了一会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问。
谢景衣存心想炫耀,见谢景泽不接茬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谢景泽笑了起来,“我算着该到家了,我阿妹说书说得这么好,该多些人听方才是!”
谢景衣这下才高兴起来,“哎呀,二姐姐听我吹得多了,见了我就多,可没劲儿了!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没有听过的,一次说个够儿!”
说话间,马车果然停了下来。
谢景泽一个箭步跳了下来,又转过头扶谢景衣,一扭头,就瞧见翟氏站着角门处,眼巴巴的望着。
“阿娘!”谢景泽鼻头一酸,方才有了大考结束之感。
寒窗苦读十载,只求能够一朝金榜题名,给母亲挣个诰命,给弟妹以庇护。
翟氏见谢景泽红了眼,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只想着他怕是没有考好,觉得委屈了。
“我的儿,没有关系,这次不中,咱们来年再考。快些进来,炖了你最爱吃的栗子鸡汤,若不是我按着,你二妹都要喝尽了。”
正说着,谢景音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阿娘就会败坏我,我哪里有那样嘴馋?阿娘守得牢牢的,连香气都舍不得给我闻上一闻!”
翟氏被她逗乐了,“你这孩子,浑说什么,快快别堵着门了,让你大兄进来。”
一行人进了门,谢景泽实在是受不了身上的粘腻,回了屋沐浴更衣。
谢景衣抱着尚在喝奶的小弟逗了逗,屋子里暖烘烘,院子里的树都冒出了绿芽儿,墙角的地砖缝里,不知名的小花从里头冒了出来,随风摇曳。
“我们景长大了,也要跟大兄一样,去考科举,金榜题名啊!到时候我们杭州谢氏,一门三进士,满京城都找不到比我阿娘更值得羡慕的贵夫人啦!”
谢景尚不知事,见着谢景衣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只觉得有趣,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就想要挠。
谢景衣一把抓住了他的小手,思绪却是飘远了。
虽然结果同她预想的一样,但是过程却大有不同。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永平侯既然出手反了张氏,那么以他自私自利的性子,必然是休妻划清关系,然后将永平侯老夫人身边的旧人搬出来,彻底的将张氏钉死,让她永远都没有翻身回来的机会。
说起来真是让人火大,谢景衣越是能够预想永平侯的下一步举动,就越是生气……难怪永平侯说她肖他,并非容貌,而是性情与行事手段。
若不是谢保林正直,她心中自有一杆秤,她怕也是同永平侯一般,无耻又自私的小人。
没有什么,比像自己的仇人,更让人烦躁的事情了。
换做她是永平侯,也会如此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死。
她垂了垂眸,可事情并不如她的预料。永平侯刚刚休妻,尚未来得及把他母亲身边的旧人搬出来,黄府尹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线索,找到了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