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124)
小脸蛋儿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圆润得像一颗珍珠。她算不上什么绝世美人,但却让人看着就心生信赖之感。
齐老夫人怔了怔,没有错,这个小娘子,天生就让人信服,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至少她,便是被这样一个陌生人蛊惑了,做下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
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明知道这少女有所图,要拿她做刀,可她却做得心甘情愿,甚至心存感激。
“三娘子算无遗策,连开封府尹审案的节奏,都是按照三娘子推断的来的。此番能够为我儿,我孙子伸冤,全靠三娘子相助。”
谢景衣转过身来,“是谢三应该多谢您才是,下次开堂,您照着我们之前演练过的,继续便是。左右,绝对不会让恶人逃脱的。”
齐老夫人点了点头,感激的话,她想说,可她知道,眼前的谢三娘子并不需要。
“老身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牵扯出谢三娘子的。”她只能给出这样的承诺。
谢景衣笑了笑,“我信老夫人。”
她当然信?但她信任的并不是眼前之人,而是信任自己看人的眼光。
更加信任的是,自己的判断。
齐家的事,于她而言,是引子,她要引出来的,不过是最后的那张纸,最后的那一句话,重新翻出春华夫人的旧事。
有些事情,她查明白了没有用,得开封府去查,开封府查明白了,才是报仇雪恨之人。
如若光是弄死仇人,那她大约有一百零八种方法,悄无声息的弄死对方,可是她不能那样做。
她的父兄还要做官,她的家人要有挺胸抬头的底气,她还要为阿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既然要拿,就光明正大的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对手毙命。最厉害的杀人手法,是符合规则,光明正大的,无可辩驳的杀。
张姚玲在毒杀齐宇之前,去了姐姐家小住。她姐姐是谁?
是大房夫人张姚玲。
她的毒药哪里来的,是张家传出来的。
姓张的人身边,第一个像这样悄无声息死掉的人是谁,是春华夫人。
当时春华夫人身边的张家人是谁?是如今的永平侯夫人张氏。
从齐老夫人抬着齐光耀走进这回春堂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老天爷给她的第一个绝杀机会来了。
而她,不需要第二个机会。
也不会给张家第二个机会。
第163章 第二次击鼓
闱第二,正午时分,开封府的鼓声再一次震响了京城。
昨齐家的案子,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成为了家家户户的谈资。
再结合之前关于永平侯夫人的风言风语,一时之间,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次张家岌岌可危。
说起这张家,在京城也算是占有一席之地。张家同大陈许多家族一样,都是往上数数代,有人科举出仕,做了高官,接下来一代一代的累积,终于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这些家族以书香门第自诩,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牟足了劲儿,想要再续祖上荣光,金榜题名,一门三进士。
只不过,科举乃是万里挑一,便是考过了,想要振兴家族,也并非易事。
往往有个一两代无人考取,那家族便岌岌可危,这个时候,联姻就成了一桩头等大事。
张家就是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可妙就妙在,虽然做官的人少了,但生的孩子多了,总归有一个出息的。像如今的永平侯夫人张氏,便是张家的佼佼者。
“咚咚咚!”开封府衙役李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大门口,哭无泪的抓住了那抡棒槌的手。
今风和丽,意盎然,阳光打在他的上,照得他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如今这场景,好似似曾相识。
对了,昨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冲出来,抓住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的手……他说了啥来着?
他说,“老夫人哟,您有何冤屈,直接递状子便是,何苦击鼓鸣冤?今乃是闱……”
李满回想着,又将昨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将这闱第一,改成了闱第二。
眼前这个老妇人,看上去比昨那位,朴素许多。
上没有绫罗绸缎不提,便是一根金簪子都没有,看上去就像大街上的普通老妪,这不是一个有钱人,李满准确的做出了判断。
若是平,他兴许还有兴致来个狗眼看人低的戏码。
可昨儿个平地一声惊雷,黄青天像打了鸡血一般,拉着整个开封府衙的人奋战一宿,他实在是困顿得很。
“老名叫游云,至于姓氏,不提也罢。我今击鼓,有两条冤屈要伸,要告的,便是那如今的永平侯夫人!不知道,开封府衙,可敢接我这个状纸!”
李满虽惊,但多少有了准备,昨之事,他为开封府衙役头子,总是知道得多一些。最后的那张纸上,写的可不正是如今永平侯夫人的大名。
黄府尹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此案了,便是今这老妇人不登门,永平侯夫人也是要被查证一番的。
说句难听的话,一个没有实权,又失了皇宠的永平侯府,开封府压根儿是不惧的。
“瞧您说的,开封府秉持公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冤就伸,有罪必罚!”李满说话铿锵有力,他可不怕落下什么口实,因为如今的皇帝,根本就没有皇子。
游云深深的鞠了一躬,大步流星的朝着府衙走去,衙役们想要拦涌进去的百姓,却被李满阻止了。
昨都闹得满城风云了,还怕今再来一次?
……
这是谢景衣第二次进开封府,与昨不同的是,今她是永平侯府的家眷,并非是昨看闹之人。
永平侯此时已经是面色铁青,他半提着袖子,感受着百姓们炙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如此丢脸过,竟然被开封府的衙役,从府中“请”出来了。
他想着,盯着跪在那里的老婆子瞧了又瞧,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着,侯爷不认识我了么?”
黄府尹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堂下跪着何人,为何告状,请速速道来。”
吸取了昨教训,黄府尹偷偷的加快了节奏。
游云也不含糊,她没有读过什书,更加不会斯斯文文的闹什么繁文缛节,谢景衣给她的章程里,也没有那么些个开场白,于是她直接便说了起来。
“老名叫游云。”
游云两个字一出,永平侯立马惊呼出声,便是永平侯夫人都脸色不好看了起来,“游云乃是我府上逃奴,以仆告主,黄府尹这可能行?”
游云笑了出声,“游云这一辈子,都是普普通通的良民百姓,何时成了永平侯府的奴仆了?二位见我吃惊,应该是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毕竟被沉塘了,还能够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没有几个人。”
开封府的老百姓一个个的都合不拢嘴,我的天呐!
这简直是比象棚里说书的还精彩啊!
他们听到了什么?沉塘?从地府里爬出来!
黄府尹啪的一声打断了议论声,“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永平侯夫人请不要随便插话,打断告状人。”
“老名叫游云,乃是华夫人亲妹妹,有户籍为证。当年先皇在世之时,我随着姐姐一道儿进了永平侯府,虽然在她边照顾,但从未入过奴籍。”
“今前来,有三件事要告,这头一件,我要告永平侯府私自将良民沉塘,第二件,我要告如今的永平侯夫人张氏,谋杀永平侯嫡子未遂,这第三件,乃是我今敢来此告状的原因。”
“我一直以为我阿姐乃是病故,可直到昨我方才知晓,我阿姐的死,另有蹊跷,是以,我以华夫人亲妹妹的份,要求永平侯府开棺验尸,查清楚我阿姐死亡的真相!”
永平侯一听,唰的一下站了起,“你听了哪里的流言,便敢上开封府来撒野。我儿活得好好的,何来谋杀?你阿姐华,当年病重,先皇遣了无数太医来瞧,个个都说是病,何来毒一说?简直是莫名其妙!”
“旁的人是怎么死的,那我不知道,但是华的的确确是病故的,这个太医院里有迹可循。黄府尹,你要我配合审案,没有问题,但这疯妇简直是信口开河,简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就凭你这么一句,便要去打扰我早已故去多年的亡妻?游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华的亲妹妹,你于心何忍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