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106)
看得谢景衣又是一阵颓唐,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真的是逼着她怀疑人生!
一旁的柴祐琛同老吴将军耳语完,看着他遣了人悄悄的去寻那漏网之鱼,又加快了手脚,准备护送官家回宫,方才走到了谢景衣身旁,“怎么了,不像平时的你。”
谢景衣无力的摆了摆手,“你觉得他把你当什么?”
柴祐琛抿了抿嘴,轻轻说道,“智慧的高山。”
谢景衣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难怪柴祐琛同官家二人投契,分明一个个的脑子都不正常!
“你见过先皇吗?”谢景衣又问道。
柴祐琛点了点头,“我小时候,点爆竹,炸过先皇的脚。”
……
谢景衣震惊得合不拢嘴,过了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那你觉得,我同先皇之前有什么相似之处么?”
柴祐琛脚步一顿,陡然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站在了谢景衣身前,认真的看了又看,突然恍然大悟道,“一样胖?”
谢景衣毫不犹豫的一脚踹过去,柴祐琛轻轻的跳了一步,还不往抖了抖袍子。
谢景衣一脚落空,哼了一声,又收回脚来。
柴祐琛见她恼了,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你的眼睛同先皇很像,很亮,乍一看像太阳,好像很热情;仔细一看,像月亮,冷清又疏离。”
谢景衣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再好的铜镜也看不清楚这些细节,是以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这个样子的。
仔细一想,先皇被人骂荒唐,被骂昏庸无能,却稳稳当当当的坐了皇位数十年,御史泣血也好,撞墙四谏也罢,他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毫不在意的继续荒唐……
莫非,她同先皇的共同之处在于:死猪不怕开水烫?换句话说,叫做脸皮厚?
这样一想,谢景衣又精神抖擞起来,再换句话说,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为外物所动,是做一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必备的美德!
柴祐琛见谢景衣又恢复了正常,勾了勾嘴角,晃了晃手中的白灯笼,“你照着丧葬店的白灯笼给我做的灯笼?”
适才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在那店里,全都是这样的白灯笼,上头写着奇怪的吉利字样,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送葬要写吉利二字,难不成是祝愿亡者不要下十八层地狱,来世投个好胎?
更让人无语的是,丧葬店里的灯笼一个个的又白又圆的,真像个灯笼;不像他手上这个,棱角太多,像是河蚌里刚掏出来的扭曲的珍珠。
谢景衣咳了咳,“这可是整个大陈最契合你的灯笼了,我呕心沥血才做好的。都黄泉路上走一遭了,还不给自己加一个吉利的祝福?”
她以前没有做过,原本也没有打算做,还是为了今日救驾之功,特意买下了那两家店的时候,顺手拿的材料,做出来,自然也就成了这个德性。
柴祐琛轻轻的“嗯”了一声,“呕心沥血啊!嬷嬷待我如此用心,我可真感动!”
谢景衣脸一红,别着头不言语了。
接下来的路,柴祐琛也没有说话。
夜已经深了,大街小巷的人寥寥无几,适才的慌乱奔走,让街上留下了无数的帕子香包之类的小物件,还有一些被踩扁了的灯笼。
上辈子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抓到刺客,压根儿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一出,于是胡乱的寻了个借口,算是对百姓有个交代,便把这件事给揭过去。
这次抓了三人,兴许能够问出些不同来。
更何况,这件事,还可能同去买凶杀谢保林的那嬷嬷有干系,这么一想,倒是不枉费重生一遭。
远远的,便瞧见茶楼开了门,楼上雅室的灯火已经熄灭了,显然那些要与官家共进退的贵人们,在官家走了之后,都毫不犹豫的拔腿跑回家了。
“官家一定会论功行赏,谢三你想要什么,我先去寻官家说。”在那黑暗的拐角处,柴祐琛突然问道。
谢景衣眼睛一亮,“我想去黑羽卫。”
她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柴祐琛的脸,却见他脸上毫无波澜,像是早就知晓了一般,疑惑的问道,“你不吃惊吗?”
柴祐琛叹了口气,轻轻的抬起手来,拨了拨谢景衣的头发,因为钻地窖,上头沾了一些灰,“谢三能听出我的脚步声,我能听出谢三你的心声啊!”
第139章 后生可畏
谢景衣有些庆幸,自己站在拐角的阴影里,不然的话,柴祐琛八成就要看到,她如今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虾!
明明是打了一辈子的光棍,眼前这个人,他怎么就那么会呢!
简直比周幽王都会!
“你……”谢景衣张了张嘴。
柴祐琛揉了揉她的头,“没有在别人那里练习过,只对谢三你一个人说。”
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人,真的会读心术吧!
“快去吧,你阿娘还有大兄一定在里头等着你!你一定可以去黑羽卫的。”
谢景衣点了点头,拔腿就跑,朝着茶楼冲去,临到门口,顿了顿脚,又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进了门。
才一露面,就被谢景音抱了个满怀,“死三囡,你跑去哪里了,大兄回来说没有见着你,可把我们给吓死了。那些没有良心的人,只顾着自己,都先回去了,阿娘怎么都不肯回去,怕你来了,找不着我们。”
谢景衣眼睛微润,“阿娘,大兄,姐姐们,我没有事,好着呢!我没有找到大兄,柴二路过把我送回来了。”
翟氏听到了柴祐琛的名字,方才放下心来,拉了拉谢景音的衣袖,“好了,时辰不早了,有什么回家再说。”
谢景音点了点头,替谢景衣戴好了兜帽,认真的说道,“旁人问起,你就说一直同大兄在一起。再不济……”
谢景音咬了咬牙,“说同柴二在一起。”
“知道了,二姐。”谢景衣心中一暖,想来永平侯府的人发现她不见了之后,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气着谢景音了。
一家子人挤在一辆马车里,听着马蹄声,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谢景衣窝在翟氏怀中,“阿娘,咱们回去煮汤圆儿吃吧,我想要吃桂花蜜馅的。”
……
等吃完汤圆后,年已经彻底的过完了。
待翟氏的屋子里熄了灯,谢景衣叫忍冬将那灯挑暗了一些,又将门关好了,方才认认真真的喝起茶来。
她这个人,有的事情今日能办,便不想拖到明日去。
待她喝了半碗茶,方嬷嬷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娘子唤老奴来,可是有事要问。”
谢景衣又喝了一口,“我叫嬷嬷来,是想看嬷嬷是不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嬷嬷在先皇身边伺候,可曾见过永平侯,见过永平侯先夫人?”
方嬷嬷叹了口气,“并非老奴有意隐瞒,实在是老奴不过是个照看花草的,知之不多。先头又不明白三娘子的立场,说句逾矩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到底血浓于水,老奴一个下人,不好妄议主家。”
“哦,是吗?”谢景衣挑了挑眉,将茶盏轻轻的放下了。
“见自然是见过的,那时候永平侯乃是官家跟前的红人,时常入宫伴驾。先夫人小字春华,当时宫里的人,不叫她公主,都喜欢叫她春华夫人。春华夫人同官家,是义结金兰的兄妹。”
谢景衣一愣,“春华夫人同官家结义了?”
方嬷嬷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官家要封春华为公主,朝臣纷纷阻拦。救命之恩虽然大,但是春华夫人出身太低微,封个县主都已经是无上荣宠了。官家脾气执拗,不喜群臣多嘴,暴怒之下,当场同春华夫人义结金兰,那时候尚且在吴地。”
“你当时跟着去吴地了?”
方嬷嬷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直言道,“去是去的,不过官家遇刺那一日,我并没有随侍在侧,我那时候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罢了。”
“春华夫人是怎么死的?是因为产后病症,还是旁的?官家可着太医诊治过?”谢景衣趁热打铁,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具体是什么病症,老奴并不知晓。只是有一段时日,官家忧心忡忡的,经常砸掉杯盏,常召春华夫人进宫诊治。我听人说,乃是胎里弱症,之前因为她家中贫寒,也没有寻人看过,乃是来了京城例行诊脉,方才发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