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想到一点,轻轻拍了拍谢景韫的桌子,“你的语文作业做完没有?下课要交了。”
谢景韫眉毛一挑:“我?我的练习册都找不到了。”
赵瑟一噎,随即安慰自己:你看,至少他还知道语文作业是布置的练习册。已经非常不错了。
“那你就不交了吗?”
“嗯。”谢景韫看了看赵瑟的表情,补充道:“这次是没办法了,下次我尽量吧。”
赵瑟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是有些咄咄逼人,可能在外人看来还有些莫名其妙。一份作业而已,你那么在意干嘛?
下课前有人把赵瑟的作业还回来——这份作业不知道辗转过了几个人的手,书页多了几道卷边,封面还多了一滴墨渍。
来还作业的人揉着手腕抱怨,“她真的太烦人了,之前也不说好这是要交的,幸好我抄完了,手都酸死了。”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回头道:“赵瑟,谢了。”
赵瑟默默掏出湿巾纸,在封面的墨渍上狠狠擦拭了两下,险些把封面擦破,终于勉强擦掉。
她想,自己以后一定不要当老师。管理松散会被家长讨厌,管理严格又会被学生讨厌,兢兢业业到连家庭都顾不上,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么敬业又是何苦?没有人体谅。
可能是赵瑟的脸色太难看了,引得谢景韫投来了一道又一道目光,低声说:“李老师应该不会为难我的,你放心吧。”
赵瑟一怔,还没来得及管理表情,谢景韫又说:“古诗词鉴赏而已,我还是会的。”
赵瑟木然点头,维持着冷傲的表情直到下课。
她把作业交给了语文课代表,顺便嘱咐道:“能不能帮忙和李老师说一声,谢景韫的练习册忘带了,以后一定补上。”
这差劲且俗套的托词……其实赵瑟自己都不信。
经过这么一打岔,赵瑟都把之前想的事给忘了,直到看见谢景韫拿出手机查看,她脑子里的某根引信立刻被重新点燃。
她压低声音问:“你在干嘛啊?”
谢景韫飞快暗灭手机:“没什么,一点小事。”
“桐花巷的小事?”
谢景韫一愣,“什么?”
赵瑟只觉得他在装傻充愣,一个冲动就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相册,伸到谢景韫面前,“你看。”
谢景韫惊讶了一瞬,脸色突然变得古怪:“你......跟踪我?”
“怎么可能!”赵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又脸红了,这次的原因是“惊惧”。她飞快道:“我只不过是顺路而已,恰好看到你了。”
然后飞快补充,先发制人:“不只是你,居然还有蒋铭。”
谢景韫果然抛开了“跟踪”这个微妙的话题,转而解释道:“需要帮忙的朋友蒋铭也认识,他在场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赵瑟点点头,又斟酌着问道:“所以……到底是帮什么忙?能说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谢景韫说了这句话就戛然而止。
赵瑟在心底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啊!
但很明显,谢景韫不打算再说了。
赵瑟索性又压低了声音:“你们是不是要打群架了?”
谢景韫没听清,他凑近了一点,问道:“你说什么?”
这距离委实有点太近了,如果按照某些学校严苛的校规,异性同学这么近的距离,都可以称得上是早恋了。
赵瑟脸红着往回缩了一点,拂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提高了音量:“我问你,你是不是答应帮人打群架去了?”
谢景韫一怔,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的笑声来得突兀,大半个教室的同学都转过头看向他们的位置,赵瑟招架不住那么多人的视线,低声劝阻道:“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谢景韫努力降低了声音,闷闷地笑,笑得满脸通红,于是赵瑟又想,原来他的脸皮也有点薄。
五分钟之后谢景韫终于平复了情绪,他正色问道:“赵瑟,你是不是《热血高校》看多了?”
第15章 15
不,仅仅是有所耳闻,我没有看过。
但按照应对嘲讽的基本对话模式——该模式由赵瑟自创,孟今增补——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正面回答的。
于是赵瑟用一种十分自矜的语气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了增加气势,她甚至还微微昂起了头。
谢景韫好笑地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赵瑟含蓄地给出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我难道是每天带着啤酒瓶和铁棍来上学的吗?一旦有什么麻烦需要解决,就立刻拿出武器开始打架,只要赢了就会有话语权,是这样吗?”
“啤酒瓶和铁棍倒不至于……”赵瑟看他一眼,“你书包都是空的……”
谢景韫:“……”
“我给你科普一下啊,我刚才说的那种处理方式,太野蛮,现在早就更新换代了,更何况,咱们校规多严啊。”
赵瑟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把打架的地点定在校外,还是那么荒僻的地方,准备很充分啊。”
谢景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横抱着手臂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和你说吧,打群架这种方式太低端了,如今只盛行在初中生之间,不适合我。”
“不是,你现在和初中生差得了多少啊”
赵瑟忍不住笑,一方面是为确认谢景韫没有参加斗殴而感到庆幸,另一方面是觉得他这样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很可爱,对,就是可爱。
谢景韫突然又说:“至于说话语权,我根本不需要通过打架来获取。别的不说,至少在这个学校,我的话语权都是很高的。所以,所谓的帮忙,往往只需要一句话的功夫。”
赵瑟表情复杂,心里知道他说的话从客观上讲可能是真的,可是中二感真的太浓郁了,令人无法忽略。
“所以啊,赵瑟同学,你也算是得天独厚了。”谢景韫笑起来。
“什么?”赵瑟不明所以。
“你是我的同桌,这面子多大啊。”
据某些研究机构所做的某个调查显示,同年龄段里,女性的心理年龄总是要比男性成熟的。所以赵瑟总是以一种宽容且蔑视的奇异态度看待身边的同龄异性。
但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瞬间,她只觉得感动。
下一秒反应过来,这是华而不实的空头支票,没有多大的现实意义。
在下一个瞬间,她又迅速否定自己,管那么多干嘛,语言哪怕没有行动为依托,足以抚慰人心也是好的。
对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中断了。到最后,赵瑟都没问出来谢景韫周末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不得不赞叹,他转移话题的能力真是非常强。
李老师经常是不苟言笑的,很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候。但这次,她像是真的被气到了。她的愤怒程度和语文作业的潦草程度成正比。
第二天的语文课,李老师照常准时迈进教室,往教室里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念出了一长串名字。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干嘛,却也没有人敢出声询问。赵瑟垂着头默默听着,一颗心越揪越紧。没有念到她的名字,可是念到了谢景韫。
李老师每念一个名字,赵瑟都要在草稿本上计数,画到第五个正字的时候,李老师终于停下了,她说:“刚才念到的这些人,都带上书,站到后面去。”
谢景韫伸了个懒腰,说:“那我先走一步。”随即抓着他的书就移到了教室后面角落里。赵瑟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二十多个人站在一起,哪怕彼此肩并肩不留缝隙,一排也站不下。于是教室后面足足站了三排人,赵瑟不得不把椅子往前挪了一点。
她回头看去,谢景韫在一群垂首而立的人里面格外显眼,就他一个人姿态闲散,像是一个驻足停歇的旅游观光客。
他突然看过来,笑着冲她一挑眉。
赵瑟抿了抿嘴,警惕地看着他。
谢景韫无声地说:“帮忙把手机递给我。”真奇怪,光看唇形,赵瑟居然也听懂了。
赵瑟有点犹豫,李老师正在气头上,要是被她发现了,指不定要当场摔手机了。
谁知道谢景韫居然伸出手,双手合十放在鼻尖,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好吧,这下不像德牧了,像是一只萨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