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的身子一僵。
“他有一句话给你。”陈川垂眸看了看自己指尖上那银色纹路的戒指,淡淡道。
藏獒沉默。
他垂眸看着那安稳熟睡的少年眼下的那颗泪痣,良久未言。
陈川也不急,就那么耐心地等着。
冷千澈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靠在司寇黎的肩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续看戏。
司寇黎略微垂了下眸子,刚好能看到冷千澈那浅淡又诱人的唇,喉结上下滚动下,心里疯狂开车,表面上却是耳根子通红也不肯移开目光。
“……什么话。”
许久后,藏獒那干涩的声音才响起。
陈川面上也挂不上笑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藏獒,语气平淡。
“藏獒,祝你幸福。”
——这是那个自始至终都很温柔的少年对他的最后一句话。
只这一句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海岸决堤的最后一捧水。
藏獒的眼眶红了。
陈川又笑了,笑容温和如初:“你说,你现在这幅样子做给谁看呢藏獒。”他轻轻叹息,“人都死了,你说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藏獒一言不发。
陈川又笑着道:“藏獒,你知道吗?哦,你不知道,那现在我便说给你知道。当年我在曹帮主家当属下的时候就能听到映白天天跟我提起你——我真是嫉妒你呀。”
他的眉眼都笑弯了:“我不喜欢映白。我很讨厌你。”
“映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他从小就体弱多病,他跟我讲,他日后希望有一个温柔的妻子,还希望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藏獒你知道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真是温柔极了。”
陈川的表情也温柔极了。
他温柔的眸子看向那眼眸通红的藏獒:“可是这一切都叫你毁了。藏獒,你是罪魁祸首。”
他平静地说着:“映白他跟你在一起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映白那么温柔的人啊,他求我别告诉曹帮主。我能怎么办呢,我答应了。可是藏獒,我真的不想叫你这么肮脏的东西玷污映白,所以是我引曹帮主去映白房间的。”
藏獒此刻的喉咙好似被堵住了一样。
他已经无法再说什么别的或是再质问些什么了。
陈川带着笑意的话就好似一道又一道的软刀子戳进他的心窝里,戳到他心底那道伤疤上,狠狠进去还翻搅一番。
带出一片的血肉模糊。
“我知道你的本性,地下城谁不知道呢——映白就是不知道。所以他被你抛弃了是他活该,他因为你而患病也是他活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活该,他就是活该呀,也活该他,独自一人离开了这个世间。”陈川笑着说。
藏獒转过头狠狠地盯着陈川:“别说了。”
他的眼睛血红一片。
“怎么不能说呢?”陈川好似有些疑惑似的道,“你藏獒,风流成性,随随便便抛弃了一个傻子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是你风流史上的一道功勋一道战绩!地下城的人人都说呀,说曹帮主的儿子真是没出息,又说他是骨子里骚呀,还说呀,说什么来着……”
陈川的唇彻底的勾起,对着痛苦之色掩盖不住的藏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哦,还说你藏獒活儿好,好的呀能让男人都臣服在你月夸下!多少侮辱多少贬低就冲着映白去了,整个曹帮都在被嘲笑,曹帮主一出去所有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还有些自诩活儿比你藏獒还要好的,找映白,说跟他们上一次床肯定能让映白忘了你!”
藏獒的嗓子低哑,里面好似硌着小石子一般。
“别说了……”
陈川好似未闻,继续笑着说:“映白就在这个时候自杀了。他跟我说他没脸再见曹帮主了,也没脸再叫曹帮主一声‘爸’了,他从小就渴望活着,从小就渴望能出了地下城去看看。可现在呢,他却被逼得要寻死了。”
他的唇角勾起:“我也是个坏人,我去找了曹帮主才叫映白没有寻死成功。你现在别摆出这一副难过的模样啊藏獒,在映白最痛苦的那时候,你在哪呢?”
藏獒血红的眼睛抽搐着,颤抖着竟是连一滴泪都出不来了。
陈川的眸子转向那睡得安稳的少年,又笑:“阿白是我亲手做出来的,他是除了脸其他的和映白都没有一丝相像的人,你说,藏獒——你是喜欢映白的脸呢,还是喜欢他的性子呢。”
“哦,错了错了。”陈川的突然起身,好似有些懊恼般的。
他的眸子平静地盯着藏獒。
“你什么都不喜欢。”
“映白啊,不过只是你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
“所以呢。”陈川又笑,“我做了个阿白送给你。”
“他拥有映白的脸和永远不会坏的身体以及纯洁的心,你要是哪天就像是厌弃映白那样厌弃他了,直接一刀劈下就好。”
陈川眼眸弯起:“怎么样,是不是很省心。”
第672章 第三界
藏獒最后是抱着那个名为“阿白”的机器人少年离开的。
少年那宽大的白色斗篷将他周身都包裹了起来,他那柔美如少女似的脸庞上是纯然的安静模样,那脑袋轻轻靠在藏獒的胸口,软软的黑发搭在他润白的皮肤上,眼角下的小痣在那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
那个年纪稍小些的女孩儿从宴会中出来透透气,她的身后跟着一圈浑身带着血气的保镖,圆润的眸子一转,就看到了那个背影。
那身影很颀长挺拔,身上那暗红色具有鲜明个人特色的衣服成功让女孩儿认出他是谁——她咬咬下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背影,竟透着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悲凉。
就好像……多年前母亲去世父亲的模样。
那个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下跪的男子,现在的一身傲骨,好似……
彻底断了。
——
红羽回到层次面空间的时候还是有点愣愣的,愣到都没第一时间发觉司寇黎的存在,他抬眸,那双玛瑙似的眸子看向冷千澈,发表了自己刚刚吃完瓜的感言。
“这藏獒……真不是个东西啊。”
确实不是个东西。
关于这一点冷千澈早就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在冷千澈看来,藏獒喜不喜欢那个映白都是个未知数。
她认为哪怕喜欢,也没有多深厚。
因为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根本就不是他那样的——如果真的爱惜对方,根本就不会在对方父亲的面前这么说。
那是对映白的侮辱,也是传闻开始变得污秽的起源。
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死了倒是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就像是陈川说的——你现在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陈川的愤怒冷千澈大概也可以理解。
这么一个渴望着活着,渴望着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的温柔少年,就这么被藏獒的一时兴起给毁掉了。
传闻也说了,在映白死后,藏獒突然就不再追求任何人了,而是看到了喜欢的就直接抢回去,等什么时候没兴趣了就给一笔钱打发了。
——他是不敢了。
哪怕藏獒再怎么肆意妄为,再怎么嚣张跋扈,也再也承受不了一个纯然的少年被他彻底毁掉了。
冷千澈对藏獒没什么看法,若非要说的话,那只能说藏獒是个很有能力却又很自负的人,而经此一事后,他能不能再自负起来,冷千澈也懒得再分析了。
倒是陈川。
冷千澈觉得陈川的这个报复方式很有趣。
藏獒是舍不下那个机器人少年的,可日日夜夜看着那机器人少年的脸,再感受着那少年与映白全然不同的性格……
这是一种煎熬。
太煎熬了。
陈川也太狠了。
冷千澈挑眉看红羽:“你倒是同情起人家来了。”
红羽:“这我想不同情都难啊,我们神仙都是神交的,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喜欢就是喜欢,管他是男是女,哪像他们人类……那么麻烦,情绪那么多又那么复杂,就是个情爱还能整出个弯弯绕绕来,噫……麻烦死了!”
冷千澈有了点儿兴趣:“哦?”
红羽见冷千澈有了兴趣后立刻笑了:“我跟你讲!我们神仙可从没有人类的那一套弯弯绕绕的虐恋情深,我们啊,喜欢的话直接就在一起了,诶!最经典的就是我们的神子!你知道第三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