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先吃完这碗粥,我再跟你说她的事,好不好?”
“我现在真的没胃口。”毛业文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央求说道,“珠媛,你看我都这样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你们昨天是不是见面了?我们的事,她都跟你说了吧?是她让你不要接我电话的吗?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向珠媛才想回答他某个问题,他下一个问题已经丢了出来,弄得她简直无法接话。
毛业文连珠炮地提问题,中间也没说喘口气,加上心急如焚,等他停下来时,自己都觉得有些虚脱,额间隐隐都沁出汗来。
向珠媛仍是拿着粥,毫不相让。
“毛业文,在我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有一点希望你能搞清楚。我本来并没有义务回答你,也大可以不来看你,认真说起来,你们之间的事,其实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不是?但是,现在我在这里,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配合我把这碗粥吃了,就算是作为对客人的礼貌,你也不应该拒绝我,你同意吗?”
毛业文张了张嘴,发现向珠媛说得竟然好有道理,她能来看他,真的是人家一份难得的情份。他可以对他父母大吼大叫,或是不理不睬,但他却必须得对向珠媛客气一点。
就这样,向珠媛成功说服毛业文,将一碗粥一口一口都吃了下去。
只是,每吃一口,他都如同在品尝苦涩,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毛母躲在病房门口,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声泪流。
毛业文吃完一碗粥,身体摄入不少热量,头上脸上更是汗如雨出,混合着未曾褪尽的泪痕,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狼狈又无助。
他大概也觉得难为情,问向珠媛讨了张纸,自己将脸上的汗水和泪渍都清理干净。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整理好后,他情绪平静了一点,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会?”向珠媛当然要安慰他一番,“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杜甫有诗云‘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连只是草木的花儿都会落泪,何况你这样活生生的人呢?”
毛业文其实性格偏内向,平常不怎么跟女生打交道,也从没被哪个女生言语开解过,更别说还是这样引经据典地开解,他只觉得耳目一新,沮丧到极点的心情竟然真的得到了一丝抚慰。
“我原本以为,女生都是不讲道理的,没想到你竟是句句在理,倒是我以偏概全了。”
“你这就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向珠媛浅笑说道。
见他情绪稳定不少,她也稍稍放心下来。
看着他左手腕处裹着的厚厚纱布,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语气轻松道:“你有没有看过《一帘幽梦》?”
“是电视剧吗?好像听说过,不过我没看过。”
“嗯,那我帮你讲讲啊。故事讲的是一对姐妹,姐姐叫绿萍,妹妹叫紫菱。她们俩同时爱上了一个叫楚濂的男人,姐姐绿萍喜欢楚濂,大家也都认为这两人很般配,实际上,楚濂跟妹妹紫菱两情相悦。后来,楚濂决定跟绿萍摊牌,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骑摩托载她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绿萍断了一条腿。楚濂出于内疚,选择娶了绿萍,紫菱则跟一个叫费云帆的男人去了国外。这个叫费云帆的很宠爱紫菱,他不但对绿萍没有一丝人道主义关怀,反而指责绿萍说:‘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可紫菱也失去了半条命跟她的是爱情!’”
说完最后一句后,她语带讥诮地问:“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毛业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是笨蛋,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就他放入其中,替代一下,台词便是:“你的父母失去的只是一个儿子,可你却失去了半条命跟你的爱情!”
在这之前,他或许还没觉得什么,现在被向珠媛语含讽刺地点出来,他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难为情地扭过头去,觉得极不自在。
“对了,你刚刚不是问我关于凯丽的事情吗?”向珠媛这才接回之前的话题,“很不幸地告诉你,她把我拉黑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
“……我知道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却仍是别扭地不敢转过头来面对她。
“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干傻事了。”
“你要干傻事也跟我无关啊。”她毫不客气地会心一击,“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你先等等!”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在意识到自己造次后,又连忙讪讪地松开了手。
“抱歉,我只是想再跟你说说话。”
他害怕一个人呆着,当整个人陷入空寂,他就会忍不住去想,那些曾经温暖和感动过他的回忆,便如同洪水猛兽般汹涌袭来,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反而像这样,有人陪他说说话,尤其是向珠媛别出心裁的开导,没有苦口婆心,也没有恨铁不成钢,听上去毫不客气,却如快刀斩乱麻一般,直指中枢,干脆利落地将沉溺于苦闷中无法自拔的他一把揪出,让他能够更加理智清理地看待混乱成一团的问题。
“那我叫你妈妈过来,现在最想跟你说话的,恐怕就是她了。”
她站起身来,对他宽慰一笑,想了想,又说:
“我以前好像听你说过,有一个哥们儿,他因为烦死他女朋友总来找他,果断地把对方甩了,因为他说‘女朋友哪有游戏好玩’,是不是真的?”
“是我说的,就是我们公会的人,这是真事儿。”
向珠媛双手一摊,打趣说:“由此可见,你们爱玩游戏的都是脚踏两条船的,你们明明有两个爱人,一个叫‘女朋友’,一个叫‘游戏’。失恋有什么好可怕的?它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变得专一而已,是吧?”
她清新脱俗的开解方式令他大开眼界,他忍俊不禁:“我以前有听说女生对男朋友热衷打游戏颇多怨言,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叹了口气,他幽幽说道:“原先我其实也觉得谈不谈恋爱都无所谓,游戏就是我的女朋友啊。那时是她在游戏里一直追着我喊‘大神’‘大神’的,是我虚荣心作祟吧,算了,我也想开了。今天,真是谢谢你!”
“你能想通就好。”向珠媛这才惴惴地问道,“你不再怨我昨天没接你电话了吧?”
“昨天之前的事我都忘光了。”他硬生生转开话题,“唔,等我出院了请你吃饭以示感谢!”
“吃饭就免了。”她朝他挥手作别,“我怕我老公误会。”
毛业文脸上一囧,猛然才想起来,好像之前有听尤凯丽提过,向珠媛已经结婚了。
向珠媛在门口跟毛妈妈点头致意,毛妈妈双手合什,对她感激涕零。
进了病房,毛妈妈还在酝酿着要先跟毛业文说什么,毛业文却已经先开口说:“妈,对不起!”
毛妈妈瞬间眼泪失控,声音便哽在喉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第48章 回家
情伤难愈,毛业文的这种情况,也只有交给时间来慢慢抚平了。
向珠媛觉得,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离开医院时,正值饭点,向珠媛接连跑医院两趟,觉得又累又饿。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家中倍感疲倦,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结束会议回到自己办公室,Prince将整理好的会议纪要送过进来,顺便问霍冕需不需要准备点心。
“今天没人送外卖来吗?”霍冕问。
“嗯?霍总您点外卖了?”Prince面露疑惑,一转念间却立即明白过来,“我没接到电话,稍等我出去问问其他人。”
Prince很快问好回来,“霍总,他们都说并没有外卖送来。”
霍冕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安排吧。”
Prince欠身出去,霍冕坐进大班椅里,眼望着桌上的手机,手指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他以为他早上的暗示应该挺明显的了,她一定会给他送爱心外卖过来。
之前不都是这个时间吗?地铁又不会堵车。
难道是出门晚了?
还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敲门口声响起,Prince端着装着茶点的托盘进来,他这才收起自己发散的思绪,注意力转向散发着香味的食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