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渐越春意暖(6)
一想到自家儿子女儿都没个有出息,谁曾想那最小的风意暖要成了南阜城的主事!
风闻雨看到自己一边埋头大口吃饭的丈夫更是憋屈,也是胸内闷着一口气,重重地放下碗筷离开,秦执终是在这一声响后懵然抬眼,不明所以。
风意暖对这样的场合已经见怪不怪,风熠乾贪玩,她也没和这位哥哥说过几句,十几年来也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有时难免会被家人拿来作比较,但风意暖只是在自己的内心骄傲着,也并未表现出来什么。
自己吃完,也是百无聊赖,学府的课业落下了可以再补,起先看着书卷内的一字一句,是硬逼着自己,最终谁料成了字看她。
“哟,意暖,还是进屋看吧,脚晾在亭子外头都打湿了。”
李叔端着两盘素菜一碗汤,经过亭子停滞了一会儿。
风意暖卷起了书卷,起身之际站着才发觉,鞋内还真的是湿了大半,裙摆似在滴水。
“李叔这是给谁端菜?”
李叔笑了笑,又无奈摇头:“三少爷忙昏了头,总是忘了吃点什么,你说这怎么行呢?三少爷常年在外头,身边也没个贴心人照顾着,你瞧着回了家照旧埋头修画。”
“我来我来,李叔,我端去给三叔。”
见着风意暖这么殷勤,李叔也是笑而不语,待到风意暖接过瞧见李叔笑意,又咬了咬唇胡乱解释:“这……这先前我错怪了三叔,我得给他赔罪去。”
李叔望着风意暖离开的背影失笑,“呵呵,我这话都没问,自个儿还先错招什么。”
风渐越的门外,风意暖踌躇了许久,好像自己也不该这么冲动,从李叔手中夺过就来这儿,这开了门该问什么?
片刻之后,倒是门自己开了,风意暖还在胡乱瞎想着,一见到风渐越,便跟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把饭递到他面前。
这般傻样,风渐越也是没猜透面前的孩子是想做什么,只是没想到给自己送饭的人会是风意暖。
“进来吧,放桌上就好。”
照着风渐越的吩咐给他放置在了圆桌,风渐越的屋内,她还真的是从未跨进过一步,一踏入就觉得有些暖,没想到风渐越生了火炉,屋子里有些说不出的香味。
也并未立马就坐吃,风意暖转身看见风渐越回到原来的位置,那腕间衣袖被挽起了几分,风意暖从没看过风渐越修画的样子,也是一时出神,径自坐下两手托腮望着。
在风意暖的眼里,他只是微微弯腰,极为虔诚地将要修复的画在自己的修长十指内抚过。似是在将旧画洗净。
这会儿风意暖才了然,这屋子里的味道,是墨香。
风渐越许是在兑水,一会儿掺了热水,又加了冷水,用手试探过后,觉得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温度,才将旧画烫过。
从她的角度望去,能看到风渐越那高挺的鼻尖和微红的唇。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那脚下一滑,托着腮的手也是一个不稳有了些动静,那湿了的鞋踩在地面,都能在这么静谧的氛围下,听到踩水声。
“你忘了关门。”
该是自己的动静吵到了风渐越,这会儿在赶人了。
风意暖之前心里烦闷着,只觉还未和他说上几句话,马上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三叔,您别忘了吃,都快凉了。”
风渐越并未说什么,风意暖觉得哪怕自己多嘴一句,做什么不都得吃饱再做吗?这道理还是他前些天教的她,这会儿怎么自个儿转身就忘记?
跨出了门外,风渐越才觉得风意暖举动怪异,抬头看着她,剑眉微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鞋湿了,烤干再走。”
“嗯?”
睁大着眼,风意暖一时半会儿没搞清风渐越的意思。
风渐越从那不远处的固定位置,走了几步到了风意暖面前,低头瞧见风意暖湿了的鞋,又走到了她身后,将房门掩蔽。
这会儿这么近的距离看着风渐越,她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独处一室,她并未想过。
第七章 修画揭命纸
忽视了她那呆滞的模样,只是自己一边走到了那火炉边,将它放置在了风意暖起先坐过的圆凳前。
他腿脚不便,也是走得缓慢并不急躁,“这天儿对修画并无好处,路上赶来就碰上了雨天,这几日,又是连阴天气,是我让李叔别喊我吃饭,也是怕时辰久了,画会生霉才生了火炉,这会儿倒好,给你用上了。”
他并没拄杖,从上山的时候就没带着,风意暖这会儿又歉疚起来,怪自己搞不懂风渐越的用意,还害得人家亲自走来又关门又端火盆。
之前弯腰是为了修画,这会儿弯腰却是为了自己,风意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因为人前人后,风渐越并不是个轻易弯腰做事的。
风意暖受宠若惊,风渐越似是要为她脱鞋。
“我,我自己来。”
风渐越没顾风意暖那话,蹲下身帮她取下鞋子放在火炉边。
“你三岁那会儿,山下崴了脚还是我帮你揉开了淤青,背着你上山,你忘了?”
三岁那会儿,风意暖苦笑,那毕竟此时都已经过去十一年,怎么的也是男女授受不亲。
“当时还说要嫁了我……苦苦求着那……”
“三叔,你别说了……”
风渐越还顺带拧了拧她裙摆里稀少的水,被风意暖胡乱抢了过去,印象中,那风渐越也不像是拿玩笑话来消遣的人,今天怎么就……
“看来你都忘了。”
风意暖正想甩干手上的水滴,风渐越已然在她面前递来帕子,想起方才那话,也算是风渐越对自己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虽说的是修画,可她确实爱听他所言,只不过那消遣话,风渐越是以什么心思说出口的?
风意暖刹那抬眼接过那擦手的帕子,二人四目相对,风意暖又低下头悄然脸红,风渐越却是面不改色。
瞥开眼去瞧见那桌上的画,风意暖想要化解一些自己心里的尴尬。
“三叔,这……瞧着像碎渣一样的画作,真能变成原来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之前什么样,但起码比此时一定顺眼多了。
风渐越一手执筷,一手持碗,风意暖可真佩服他细嚼无声的样子,她跟他真的相差甚远,风意暖虽被人夸赞太多,但吃饭这事儿上,就看得出风渐越的修养。
看他将自己端来的全吃完了,想来还真是饿了,早饿了为何又亏待自己?风意暖还不懂他这执着于修画的劲。
“哪怕拿来的是碎渣,也是能恢复原貌。”
“哦……是吗?”
风渐越淡然说道:“凡事哪怕再乱无头绪,总有理顺那天,与你即将身负的重任也一样,只是需要时间。”
不提及也就罢了,这会儿风意暖想起来自己还没答应,就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三叔为何听闻爷爷去世,都并不伤心一样?”
自己都不知在夜晚哭过多少回,叹息风正合的死,惋惜自己并没有亲手将那杯子亲手交给风正合。
而风渐越几乎是在风意暖问出口以后的顷刻间作了回答,“因为,凡事皆有定数。”
一小茶盏水移到她面前,风意暖捧在手心捂着,喝了一小口,顿时暖意袭满全身。
可风渐越所说的定数,风意暖当即还不明白。
风意暖不吭声,那风渐越也就让她这么坐着,管自己起身接着忙活。
“三叔,其实……我是来和您赔罪的。”
“赔罪?”
风渐越正是关键的步骤,面前的小姑娘话里有话,他却没有停下来一丝一毫,只是自顾自面对着画纸,做着成竹在胸的事边回复风意暖。
指腹摩挲着杯壁,还在斟酌自己怎么开口,虽没出言讽刺,但的确在看到风渐越因为风正合的死,丝毫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她给了极为难看的脸色,再怎么说,风渐越是长辈,她也不该这样。
“三叔,爷爷的死……”
“意暖,你过来。”
风意暖都不敢抬头正眼对他说话,这会儿听到风渐越叫唤,立马放下杯盏。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没鞋。
湿鞋已干大半,风意暖凑合穿上,走到风渐越身边。
风渐越依旧专注,对她一边做着手中的活一边解释工序:“这会儿我要揭命纸,你瞧这揭取的时候,该是十分用心,这一步错了,画也就基本毁了,更别提修出比原画更出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