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渐越春意暖(12)
叶以修和秦叔等人看着风熠乾被带上山惩治,心里痛快不已。
“哥,她到底是谁啊?”
叶含真从没见过如此英气的女子,可相貌一瞧总觉得比自个儿还小一些。
“那是风家主事,这南阜城的主事。”
——
“风熠乾!你给我起来!”
“母亲……嗝,你儿子被那妹子教训,脸都丢尽了!母亲可要做主啊……”
虽知晓自己儿子不成器,但从未见过如此让人窝火的状况,风熠乾的整个脸色都是青的,精神恍惚不说,人都站不直,真活该被人绑着上了山。
“去请了母亲来。”
“老母亲还在房间里黯然神伤呢。”
秦执在一边喝着茶,只当是看好戏的样子,风闻雨一手挥去了他那手中的茶水:“你这是什么样子!母亲是因为父亲的死才会这样!她不来就罢了,现在面前的人是你儿子,你倒是教训几句!”
“我教训?那不都是你一手掌管的,女儿、儿子,就连我,不都是在你掌控之下的奴才吗!”
“你!”
风闻雨震楞了,秦执出口伤人,却让她无法驳回去一句。
——
这条路颇长了些,在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霍闻祁车前的时候,霍一恭敬地站在车前等着为风意暖开门。
风意暖就不该在这会儿见他的。
他凭什么要找自己的时候,她就非得出现在他面前?约定的日子是在三天后,他是又来笑话自己的吗?
“风小姐。”
车门打开,风意暖对霍一说了一声:“多谢。”
风意暖站在车门前,霍闻祁两手交叠在自己的手杖上,那精致的腕表怕是整个南阜城也只有这样一个男人会戴,她只在书籍上见过。
修长的手指,让她却想到了那个总是埋头修画的三叔风渐越。
可这车里的人怎能和风渐越相比,走之前,他还说自己不能率性而为,这是她的必经之路,非得戴个主事的头衔,每一步都需小心,只觉得太累……
她归咎自己心里太想念风渐越。
“霍先生不是不愿以自己真面目示人,说话还像个大姑娘一样隔着屏风吗,今日怎又来找我,约定之期还有三日……”
她并未看到霍闻祁的脸,亦或者说不屑看。
霍闻祁在车内并未探出头来,只是坐在原位依旧改不了那出言讽刺她的语气。
“风小姐是还在烦心于自家爷爷的死因,还是担忧还不出那一大笔钱财,才不愿上车呢?”
风意暖最不吃这一套,激将上车?她还就偏不上了。
“霍先生,约定之日没到,最好不要相见。意暖还有事,先走一步。”
霍闻祁生平还是头一回被人摔门,那车门发出一声“砰”,让他不经意皱眉。
径直转身离开的时候,风意暖只觉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霍爷……”
车内的人只是坐着纹丝不动,而后看向风意暖离开的背影。
“牙尖嘴利的,真不像样。”
霍闻祁手指轻扣手杖上的阎冥雕刻,似是心中想着什么,随后冷然开口:“开车。”
——
“吱呀——”
风意暖推门而入,贺袁芳怕是已经二、三日没吃东西了。
“奶奶,你快吃些什么,瞧你日渐消瘦,意暖心里也看得心疼。”
贺袁芳只觉自己无能,盘问当日看守的人,始终没个可以让她找出杀风正合的凶手。那人就像是来无影也去无踪。
风意暖的手心附在贺袁芳的手背上,潸然泪下,“意暖,苦了你了。”
那本是孩子一般无忧无虑的日子,猛然间背负了整座城的重任,光一个风家,就足够让她累得倒地喘息了。
“奶奶,意暖只还太年轻,那些个叔伯,都不愿听我一言。我并没太大本事,只不过多读了些书罢了,说到底,哪能担任主事成大事呢……”
“奶奶知道,可你不能妄自菲薄,十四并不比那些个四十的人差!谁说人的年纪稍长,就懂事儿许多呢?你若是用那小孩儿打闹过家家的眼神去看那些人,指不定还能看出些毛病来。”
风意暖并不明白贺袁芳的话中含义,贺袁芳拍了拍她手,语重心长:“那韩坤,不过这些年巴望你爷爷能将风家码头这块地给他罢了,其余二主事,一个是那周可卿的爹,一个是孙复元的爷爷,让你嫁给孙复元,不过就是为了让你往后日子过得更稳妥些,韩君不是你的归宿,城府过深了。”
“奶奶,你……是不是母亲跟你说了什么。”
贺袁芳淡笑,“你母亲说你心里有人,但可不能是韩家人。”
折腾半日,却被误解了心上人是韩君……
“奶奶,我没那个意思,韩君这等人,哪是我有的福分嫁的。”
只怕解释再多,那心上人的名字,今生也难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默念那三个字。
看着少女怀春的风意暖,贺袁芳想到自己从前,“跟你爷爷认识那会儿,奶奶其实看他也是百八个不顺眼,当时就觉着,这男人性子怎么这么糙?”
“爷爷性子不挺好的,被奶奶磨成没边儿了都。”风意暖的印象里,风正合和贺袁芳一直恩爱有加,风正合性子怎么糙,她还真就想象不到。
“那是嫁给他之后,咱们吵闹的日子,你没瞧见,几十年下来,有边儿都没边儿了。”
风意暖不懂,贺袁芳几不可闻一声叹。
“复元性子好,瞧着会是好夫婿,奶奶不会看错小辈儿里的人。”
好虽好,可当真能和她……
“好瓷器都得配个好瓷盘托着,我知道,家人都想找个能够托着我的人,可奶奶你看,意暖这会儿……还是个不经托的人……”
“风家人要有风家人的骨气!意暖,奶奶希望在死之前,能瞧见你成家。”
“奶奶你说什么死不死的!可别瞎说。那约定,不是说三年内不能……”
贺袁芳就不信那韩君真能从中作梗,即便不成亲,那也得先让风意暖定了亲!
“就这样定了。”
风意暖几乎是飘忽着走出门外,走到一半,都还忘了让贺袁芳吃一口饭。可她不敢回头了,再回头,就怕自己真的会哭了出来。
可她算是真的不争气地哭了。
在那长廊的半道上,四下无人之际,蹲下身就猛然哭了起来。风正合的死因没查明白,风家码头还乱成一团,风家人大都看不起她这年轻的女子当个主事,三城的人流言颇多……又出现那姓霍的难以招架。
天虽没塌,可她却快支撑不住了。
和孙复元的婚事,就那么重要吗?
做南阜城和风家的主事,就非得坐着这位置不能拱手让人吗……
“不能。”
风意暖泪流满面,那泪水的咸味儿都窜到了嘴角,抬眼看到的,真是那心里想的许久的人吗?
“三叔……”
“地上凉,起来。”
“三叔……你不是在东越城,怎就回来了?”
“回来拿笔洗,东西不拿,画都修不好。”
“三叔……意暖真的不成器!”
风意暖哭得更甚,埋头在自己的怀里没起身。话说出了口,却没人答应她一句。
抬头找寻风渐越的身影,却是什么都没瞧见。
瞎喊着风渐越的名字,直到自己被拍醒。
“小姐,小姐!你醒醒!”
风意暖睁开眼,风蓝焦急的神情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身边还站着温穗香和风闻天。
她什么时候睡在了床上,脑袋还特别的沉?
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温穗香却气得来了一句:“孙家那婚事,今儿就定了!”
“母亲……”
风蓝见温穗香和风闻天出了门,也是嘴里说不出一句帮忙的话。
为难地看了看风意暖,小声责备她:“小姐,你高热了,嘴里一直喊……喊那三叔的名字,你……”
风意暖猛然起身,掀开了自己的被子,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小姐,我说了你高热啊,你起来做什么!”
风意暖咬着唇倔强起身,打开门想喊,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靠在门板上轻泣:“母亲!不能……别……我不嫁!”
原来,那并不是风渐越回来了。
那只是一个梦境。
风意暖依旧起身,风蓝急忙拿了斗篷想给她披上,“小姐你去哪啊!”
风意暖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我去三叔屋里,我去看看他笔洗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