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光尽头(67)
每一次回首,那份她不愿承认的绝望就深一分。
南弥把心事藏得密不透风,当反噬的这一刻到来时,远比难过更撕心裂肺。
暮色下,南弥把头埋进膝盖时轻颤肩膀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无助极了。
可她终究不是孩子。
难受够了,她撑着腿起身,沿着主路失魂落魄的走,连包都没拿。
南弥不知道要去哪儿,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废脑筋,可是除了她没变之外,其他什么都变了。
鼻尖又酸了,她立即仰头看天,深吸了一口气,将滚烫刺目的泪逼回眼眶。
一年里,她没掉过泪,现在也还能忍。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没看路,横穿马路也没察觉,车子疯狂鸣笛也没将她破碎的思绪拉回来。
就在车子要开近她的时候,身后突生出一股发狠的力度将她往回拽。
南弥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撞进一堵结实坚硬的胸膛。
唤醒她的,是眼前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抬眸,眼眶中的温热立即又袭了上来。
眼花氤氲,她还是看清楚了他的脸。
他抓着她手臂的力度很重,她能感受到痛,就说明这不是梦。
头顶上传来冷冽的斥责:“不要命了?”
见她竟然还能扬起嘴角,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愠怒:“不怕死?”
“怕。”南弥声音哽咽,开口的那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溃不成军的涌出,甚至都来不及震惊和意外,眼泪大颗大颗的开始掉。
她以为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没变,但此时她又觉得不对。
她以前怕极了死,现在不一样。
她伸开双臂拥住眼前这具身躯,用力的收紧,颤声开口:“怕,我怕。”
“我怕你死。”
第48章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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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常人眼里的黑,是话到嘴边的自觉噤声, 是避而远之的肮脏。
可是撕开表象, 没人比他们干净多少。
这个世界,本就分不清黑白, 多的是站在自诩正义却也不无辜的人。
为了活着,千姿百态, 为了生存, 明争暗斗,今天倒下一个骆烬,自然还有潜伏在深处随时等待上位的下一个。
无论黑白, 都要有人去权衡, 骆烬的路走得固然偏执,可他除了从头到尾没给自己留有后路外,其他的错都不绝对。
要说错, 错在南弥身上。
错的原因是因为他不该让爱的女人也涉入险境。
南弥跟了他五年, 从一开始的利用,到后来的习惯, 再到后来不肯承认的非她不可,他何其聪明,动了心的人, 自然知道爱与不爱。
他把众人眼中的那个骆烬扔进即将爆炸的游艇, 把她留给林骁。
他要做的,就是杀自己和保全她。
骆烬知道南弥其实不笨,甚至比一般人都聪明, 但她不肯动脑,因为过去的经历导致她比谁都分外惜命,在他庇护下的这几年太.安逸,他不放心,于是提前带她去熟悉游艇,给了她很多很多的暗示。
他知道她会怕,也想先安下她的心。
那个晚上的事情,这辈子他都长了记性。
不想再让她有后怕,所以他将自己葬身于火海,从此再无心狠手辣,一手遮天的骆烬。
但他身后的路,需要她自己来走。
正如他所知道,她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应对,也知道在林骁提出离开时点头是最佳的方法。
在南弥刚跟着他的那几年,他从来只把她当做兴起时的床伴,说伴太动人,还算不上,是纯粹用来发泄欲望的工具。
南弥也是个人,她会怕啊,是个脆弱柔软的女人,她理应被人护着,而不是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拉进更深的黑暗。
情这种东西,骆烬以为自己早就没有了,可是,这个女人,活生生让他又捡起了这件遗失物。
骆烬不怕死,但在认清对南弥的感情之后,他只怕不能护她周全。
现在她的周全护住了,他只需要等。
一年的时间不算长,对骆烬来说,足够重新在芒市搭建一片小天地。
阿辉是骆烬的人,在他的动作下,想要瞒过警方的耳目轻松不少。
阿辉的账户上留有骆烬很大一笔财产,在那件事情之后,一直被阿辉小心管着,就连警方都查不到他的这个秘密户头。
等码头事件的风头过去之后,阿辉才找到骆烬,在他们早就定好的地点。
阿辉那天出门没带一切电子设备,就连车也是随意走到一条主干路上临时拦的,他就像是去散了个心。
他把那张卡归还给骆烬,同时还有一把枪。
阿辉说:“骆总,护好自己。”
骆总看着他,没多说,话都在眼神里了,不枉是他留在身边这么久的人。
能担得起重任,也可信。
骆烬拿了那张卡,枪没动:“放心。”
他死过一次,再活一回,定然不会再拿命去犯险,因为他身上肩的,不再只是他自己。
“她呢?”骆烬别的话没有,问南弥是最首要的。
阿辉也知道骆烬肯定会问,从那天起他就一直有在关注南弥的动向,只是林骁待在她身边,他靠不近。
阿辉告诉骆烬,南弥跟林骁去了北京,事发不出一周就走了,什么也没带。
回答的时候,阿辉都替骆烬遗憾和不平,他不能理解南弥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但见骆烬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反倒是很平和,和以前一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进行。
阿辉跟在骆烬身边久,多少也懂点。
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难道弥姐也知道...”
阿辉的话还没说完,被骆烬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是连提都不能提。
阿辉明白了,也就不再多问关于南弥的事。
“骆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阿辉双目炯然,忠诚都写在了眸子里。
骆烬深深的看着他,似有很多话要嘱咐,最后却也只是把桌面上的那把枪推回到阿辉面前,托付的口吻:“以后,好自为之。”
阿辉看着骆烬的动作,此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更多的矫情话,只能不托所望的承诺一句:“放心,我一定不辜负骆总对我的期望。”
骆烬收回手,似无声的叹了口气:“我没什么期望,你要知道,这条路是没有头可以回。”
阿辉没犹豫:“我知道。”
这条路,总得有人来走。
骆烬所想的,也是警方正在打的算盘,让阿辉想办法接下骆烬的盘,继续潜着。
骆烬当时选上阿辉在身边,也是看中了他骨子里的那份韧劲。
阿辉也知道,有骆烬这个模子在,他定不能太逊色,但结局也好不了。
可那又如何,如果没有骆烬,他也活不到今天,也创造不出这么大的价值,他活着的意义已经不单单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骆总,谢谢你当年救我一命,指我一条路,如果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肝脑涂地。”阿辉板正胸腔,说得铿锵有力。
骆烬不怀疑阿辉话里的真实性,但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摇了下头:“这样的话,以后少说。”
“你的命,不该是这样用的。”
这是骆烬对阿辉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便没再见过,匆匆一面,也不宜久留。
阿辉也没再去找过骆烬,他知道这样才最安全。
只是阿辉始终都记得在最后目送走骆烬料峭的背影时,那份萦绕在胸腔处的苦楚。
他其实很想问一句骆烬:“难道真的没想过和警方摊牌吗?这样能更光明正大的活着。”
阿辉没问,是因为他知道骆烬要什么会自己给。
他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黑到了头的,回不了,也没想过回。
游艇事件后,阿辉被正式列为警局一员,被授予功勋,成为了一名正规意义上的正派人。
见骆烬那天正好是他领到警徽的第一天,他起身,站得笔直,五指紧贴举至额前,对着骆烬的背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这个礼,骆烬比任何人都受得起。
*
在南弥离开的这一年,骆烬在芒市的一切商业行动都挂在别人头上,做着投资,七稳三损,不久也站住了脚跟。
但是骆烬从来没露过面,买下澜庭金座的那块地产,将迷夜改造成高档酒店,都交给他无色出能力出众的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