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53)

那句‘一起睡’就像说一起吃饭那样风轻云淡。

季星遥一直偏头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窥探出什么,可他波澜不惊镇定自若,就像冬天被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丝涟漪,瞧不见湖水下面是什么状态。

可能是暗流涌动,也可能是纹丝不动。

慕靳裴跟她对视,“看什么?”

季星遥:“在用眼给你量血压,看你血压有多高。”

“两百八。”

季星遥笑了。

“别想太多。”沉默了一瞬间,慕靳裴这么说。

季星遥:“想得不多,就看看你背部线条。”

“……”

进了卧室,慕靳裴把箱子打开拿出洗澡要换的家居服,季星遥早他一步去了浴室。

浴室热气腾起,水流哗哗,就像那天在庄园冰上的舞曲,落到了心坎上。

慕靳裴把卧室窗帘拉开一段,远处不少地方的灯已经关了,无边黑暗,原本这个时间他该在自己公寓。

占有欲这个东西,原来他也有。

“我好了。”季星遥从浴室出来,手里拿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对着头发胡乱吹着。

慕靳裴松了手上窗帘,夜幕被挡在外。“你手里的是什么?”

“智能迷你吹风机。”她调皮的在他脸上吹了下。

慕靳裴拿梳子把她长发给梳通,“你洗过头发都不梳一下?”

“这叫凌乱美。”季星遥就是故意没梳通留给他来做。

今晚不管是季星遥还是慕靳裴,洗澡时都比平时要节省不少时间。

卧室的灯关上。

季星遥眼睛没适应,一下找不到慕靳裴在哪。

“人呢?”

下一秒就被慕靳裴拉到怀里。“睡觉。”

两人用了一样的沐浴露,清新的气味萦绕在鼻尖。

慕靳裴枕了她的枕头,把手臂垫在她脑袋下。季星遥很听话,枕在他胳膊上入睡。她不知道慕靳裴在想什么,反正此刻她脑袋一片空白。想法肯定还有的,没有好像才不正常。她的手无处可放,蜷累了就搭在了他腰间。

“慕靳裴。”

没人回应她。

她知道他没睡,他呼吸一点都不平稳。

慕靳裴屏息,后来还是没用,他起身去了浴室。

季星遥失眠了,脑补了不少,后来她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睁眼,慕靳裴正背对着她在换衬衫。他背部肌肉结实,却一点都不厚重,线条流畅,棱角感,力量感,还有说不出的美感。

昨晚她抱着他时也是这种感受。

慕靳裴伸好衣袖,开始系纽扣。像有感应一般,他忽然转身,跟她四目相对。“不睡了?”

“等你走了我再睡个回笼觉。”

慕靳裴把衬衫纽扣从上往下一粒粒扣上,人鱼线也慢慢遮住看不见。

季星遥这才收回视线,“早餐你吃什么?让张伯给你订。”

“不用,我到公司吃。”慕靳裴走到床沿,俯身在她额头落了一吻,“睡吧,十二号早上我来接你。”

季星遥抬手圈住他脖子,有了肌肤相亲,两人比之前要无形亲密一些,她也没什么要跟他说的,就这样对视许久。

彼此在对方眼里找自己。

她松开他,“不耽误你去公司了,十二号早上见。”

慕靳裴离开,把行李箱也带了下去。

电梯里,他看着门上映着的不是很清晰的自己。

荒唐的念头,荒谬的做法。

接下来几天,慕靳裴没打扰季星遥,直到出发那早,他去画室接上季星遥赶往机场。

他们的情人节之旅开始。

储征留在北京处理工作,还要参加许睿的婚礼,此番没同行。

季星遥这会儿才知道他们要去50号公路自驾,那种迫切和期待不亚于对自己作品的期待。

她问慕靳裴:“你自己开车吗?”

“嗯。”慕靳裴:“全程我都自己开,你坐副驾。”

冬季的50号公路更显苍凉寂寞,特别是经过无人区戈壁滩时,一眼望不到头的枯草,没有丁点生机。

半天也遇不到一辆车。

远处,白云低浮,碧空幽蓝如洗。衬得这条路更孤单。

季星遥靠在车窗上,感受着这份荒凉孤寂,还有发动机的轰鸣。她不知道慕靳裴要带她去哪,是这样一直开下去,还是中途找个小镇歇脚。

就这样开下去也不错。

偶尔,她会侧脸看一眼慕靳裴,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开车上,她没打扰他,转过来继续看窗外。

两旁的景呼啸而过。

也不是什么美景,不是枯草就是砂砾石子。

一切都是萧瑟的样子,看不到希望。

她猜想着慕靳裴的心里是不是就如这条公路和两旁的隔壁,荒无人烟,像座孤岛,他走不出去,别人也走不进来。

慢慢地,她感觉车速降了下来。

慕靳裴把车靠边停,“累不累?”

季星遥摇头,两三个小时坐下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下车,当我模特。”慕靳裴把安全带解开。

季星遥:“你要拍照?”

“画画。”

慕靳裴推门下去,后面随行人员的车也依次靠边停。

季星遥随之下车,路边有个废弃的休息站,长椅经过累年的风雨侵蚀早就掉了漆,椅腿有些腐烂。

椅子旁还竖了一个路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

她弯腰捡了几颗小石子玩。

慕靳裴从后备箱拿出画板和绘画工具。

“你要在这个地方画?”

“嗯。”

慕靳裴挑选好角度,固定画板和画布,季星遥过来帮忙,把其他所需工具都拿出来摆好。

他让她看这条路,往远处看,“这段被称为孤独之路,傍晚好看。”

季星遥望着这条笔直的公路,好像一直走就能走进人心里。

她不知道下一个转弯在哪,或许路途中就有转弯,可给人的错觉就是它一直这么笔直,只要沿着它走就能找到出路,也不会迷路。

长椅上落满了灰,慕靳裴用湿抹布把长椅擦干净,又垫了一条褐色毛毯,他喊季星遥:“过来了。”

季星遥:“真要画我?”“不然?”

“叫什么名?”

“没想好。”

季星遥在长椅上坐下,用手晃了晃椅背,“确定这椅子能撑得住我?别画一半椅子坏了我跌下去。”

慕靳裴:“撑得住。”

季星遥懒懒的靠在椅子里,“对我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自然就行。”

下一秒,季星遥脱了鞋子,两脚放在长椅上,寻个舒适的姿势,撑着下巴开始小憩。

慕靳裴决定就画这一幕。

四个多小过去,这幅画收尾。

季星遥舒展腰背,夕阳渐渐西下,漫天霞光,美得不可思议。她还想着慕靳裴说这段路傍晚好看。她转身看去。

这条路在夕阳下被晕染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路另一端天地相接,路穿进了云层,仿佛那就是世界尽头。

慕靳裴让人把画板收了,他回到车里把戒指放到口袋里。

季星遥还在欣赏日落,这是她喜欢的景。

“遥遥。”

“嗯。”季星遥漫不经心应了声,视线一直落在西半边天。

“喝不喝水?”

“不渴。”

慕靳裴自己喝了半杯,走过来把她外套拉链拉上,傍晚的温度比中午那会儿低了好几度。

季星遥忽然侧脸问他:“这条路上是不是就这儿看日落最美?”

慕靳裴:“应该吧。”

季星遥没再追问,不是应该,是肯定。他停在这里给她画画就是陪她等一天的日落。

她喜欢日落,可以牵手到地老天荒。

慕靳裴低头亲着她的唇,“情人节快乐。”

季星遥顺势环住他脖子,她今天很满足很知足,也真的快乐,“刚才那幅画就是给我的情人节礼物?”

“不是。”慕靳裴把她手拿下来,退后半步,单膝而跪。

季星遥愣怔,她明白男人单膝下跪的动作意味什么,可还是不敢置信。他们凝视对方,眼里容不下一丝别的。

慕靳裴握住她的左手,无意识的反复揉搓了几下,力道有点大,不过季星遥也不觉得疼。

这场求婚,与他而言,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有那么多承诺想给她,可最后终究无法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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