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可以这样爱(51)
想到咖啡多少会影响到睡眠,于是我抬头对站在身边的吕微说:“两份三明治,一杯卡布奇诺,一杯牛奶。”
“辛春,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吕微走远后,我忍不住先开了口。
她两手放在桌布边缘,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希望你不会觉得我突兀就好。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然后就想到了你。”
“你能想到我,我很开心呀。现在见你倒是比之前的状态好了很多。”
她的笑容慢慢收起,语气带上一点儿怅惘:“我哥见到我也这样说,那看来是真的了。”
我有点儿纳闷:“状态好是好事呀。”
“可能吧,但我真不确定这算不算好事。”
夏辛春还打算继续往下说的,我们点的晚餐就送过来了,而且是红姐亲自端上来的。
她笑盈盈地走过来,将三明治、牛奶和咖啡一样样放在桌上,而且十分精准地把牛奶放在了辛春面前,我看了一眼摆在自己这边的咖啡,笑着为她们俩简单做了介绍。
辛春站起来对红姐点了下头说“你好”,被红姐按了回去:“辛春,不用这么客气,当自己家就好了。”
红姐把托盘捧在胸前,扭着腰走了,临走前,给了我一个温柔到近乎溺爱的眯眼笑。我的心情大好,吃进嘴里的三明治当真如它的宣传语那般“美味可口”,很快被我解决光了。
我又喝了几小口咖啡,辛春也吃完了她的晚餐。
“酒媚,拥有很多朋友的感觉很好吧?”她擦了嘴后,问的第一个问题让我的心上涌起一阵无名的哀愁。
我老实说道:“其实我的朋友不多,就那么几个,但是有朋友的感觉确实不错,至少在想要人陪的时候能找到去处。”
她点头,没发表评论,我看到她眼睛里转瞬即逝的一抹忧伤,忽然后悔自己说了“至少”后面那句话,显然她几乎是没有朋友的,我也只能勉强算半个而已。
然而她似乎并没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明显的失落或者伤心,而是保持着之前的笑容:“我以前是人来疯,如果有人不愿意理我,我会郁闷好久。后来却习惯了一个人,再和别人打交道,反而会有窘迫感,甚至希望再也不要有人来找我说话才好。”
我想起辛远以前告诉过我,她很喜欢笑,不禁为她这句话中的回忆黯然。我能猜到她消失的那两年肯定经历过一些痛苦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她也不介意,还反过来试图安慰我:“这样找你,肯定让你为难了吧。我哥应该跟你提过我的事情,或许你会对我感到好奇,会不自觉地同情我,但这不能成为我贸然打扰你的理由。”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急迫否认,“你哥跟我是朋友,你是她的妹妹,我自然拿你当朋友,我承认对你有好奇心,但前提也是因为我把你看成朋友。至于同情,我还真没有,心疼你倒是真的。”
她抿嘴笑了:“你真是个好人,难怪我哥把你看得那么重要。”
“辛春,我跟你哥只是普通朋友。”
我不无无奈地笑着解释,也有点感动,本以为她真的像辛远说的那样不待见他,看来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哥哥的,至少能看出他那点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的心事。也许亲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哪怕分离再久,那份关心彼此的本能却永远不会消失。
“我知道。不过我哥既然告诉你我的事,必定非常信任你。但有些事,他并不知情。”
我安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她轻轻地微笑:“我的确回来了,但我的身体却残缺了,”她的嘴角挂着笑,停了一小会儿,又接着说,“很严重的无法挽回的残缺。”
她一副事不关己仿佛在说别人故事的语气神态让我的心狠狠地扯了一下,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辛春……”
我本想问她那两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话到嘴边,却突然问不出口。
她任我握着她的手,没有挣开:“我没事,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过,我哥当然不会知道。所以,酒媚,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我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实在看不出她的身体哪里残缺了,但我知道那肯定是巨大的伤痛,我满心不是滋味,唯有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以为接下来,她会告诉我那两年的遭遇,然而在得到我的保证后,她却突然问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如果我告诉我喜欢的人这件事,你说……他会介意吗?”
我蓦地想起那一次去酒吧时,她和周远行之间怪异的气氛,试探性地问她:“你说的人是周远行吗?”
她没回答,无声的默然反而证实了我的想法。我再握紧一点她的手,露出一个看起来相当轻松的笑容给她:“这没什么的,每个人的身体都或多或少有不完美的地方,我相信他是不会介意这个的。你要是说你杀过人,他倒有可能介意,不对,是会吓得立刻离你远远的。”
她一怔,轻声说:“所以这其实没什么,对吧?”
“当然。而且我敢保证,真心在乎你的人是不会介意你的不完美之处的。”
我和辛春离开Red咖啡馆,陪她站在街边等出租车,打算把她送上车,再自己散步回去。
拂面而过的清凉夜风,远远近近的汽车鸣笛声,远处飘荡而来的乐曲声,身边不时相携走过的情侣,闪着幽暗橘光的街灯,让这个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夜晚显得韵味十足。
“酒媚,今天这样贸然打搅你,耽误你的时间,真的很过意不去。”夏辛春对我说。
“以后叫我阿媚吧。想找我说话,任何时间都可以。我拿你当朋友,你不用这样客气。老实讲,你愿意找我说点你的心事,我非常乐意倾听。把我当成你的朋友的话,就别在意这些。”
刚好一辆空车驶近,我转身,伸长手臂拦车,却突然听到她说:“谢谢你,阿媚。还有,七夕节快乐。”
我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愣了半天。
原来今天是七夕啊,怪不得街上的情侣那么多,怪不得郁临深邀请我去他家吃晚饭,怪不得,在我说有事去不了的时候,他会沉默那么长的时间。七夕节是独属于中国的传统情人节,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更加看重2月14日的西方情人节,我也不可避免地忽视了七月初七这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我再不敢耽搁,拦了车就往郁临深家赶。
郁临深来给我开门的时候,正在用手指捏着眉心,眼睛下的青影在背光下更显眼,眼角眉梢俱是倦意。看到在门口哈腰喘气的我,他呆怔好几秒,才放下手,不相信地问:“酒媚?”
我一步跨进门,抚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调整了下呼吸,随即仰起头看着他:“临深,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
他关上门,把我领到客厅的沙发上,有点儿好笑地看着我的脸:“你不会又是走楼梯上来的吧?”
“是啊。”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无可奈何地说:“就算要见我,也不用这么急。”
我拉他的胳膊:“我不想等电梯嘛,再说,我还不是担心里你背地里生我的气。”
“好了,我没生气,电话里就和你讲了。晚饭吃了没?我今天下午提前下班回家,准备了烛光晚餐,可惜你有事来不了,我随便吃了点,剩下的估计也凉了。”
我懊恼不已,抱着他的手臂,遗憾地说:“我吃过了……你看你也不早点告诉我,不然,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去的。”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来点惊喜会更浪漫一点,哪晓得我的女朋友根本没有追求浪漫的觉悟,居然连七夕都会忘记。”
“别说了,你再说,我真要懊悔到去撞墙了,”我想着用什么办法弥补一下,一转头,看到餐桌上的大半瓶红酒,心思一动,“要不我们喝点红酒吧。”
“你确定要喝?”他郑重其事的眼神配上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透出迷人的诱惑味道。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我重重点头:“非常确定。”
郁临深走向餐桌,我起身来到窗前,两手撑在窗沿上观赏夜景。这一片是规划比较早的居民区,远离喧哗的街景,看不见人来人往,听不到人声鼎沸,能看到的只有视线触及之处一栋栋别无二致的楼房静静矗立在晦暗夜色中。路灯下的大树虽分辨不清颜色,却挡不住它们葱葱郁郁的挺拔姿态,偶尔几声不知响自哪里的夏夜虫叫,合着七夕夜温柔的凉风,让人的精神不由地惬意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