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可以这样爱(48)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应该是谭郝博刚叫人上的,还热热地冒着蒸气。包厢里的空调温度好像变低了,我的手脚控制不住地发冷。
谭郝博还在和人谈论工作的事情,表情既不轻松,也不紧张。我拿起茶杯,吹了几下,刚凑到嘴边,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妈妈走了进来。
她的眼睛牢牢盯着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直走到我身边才站定,在氤氲的水汽中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来。
火辣辣的痛感在瞬间袭击了我的脸颊,我低下头,舔了舔嘴角,居然尝到甜甜的血腥味。我又仰头看向她,那张我曾经无比渴望的脸上全是寒冷。她也看着我,仿佛我是她的仇人,而不是女儿。
我没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也早有准备,我只是被打懵了,才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谭郝博和随后进来的谭郝心都震惊地看着我,没有出声。
“不知廉耻。”
妈妈毫不留情地留下这四个字,对姐弟俩略一欠身,借口有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谭郝博收起手机,很快恢复冷冷淡淡的表情,看着我的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滑稽到……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谭郝心没问我什么,在她弟弟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才走出去,体贴地关上门。
谭郝博迟疑着开口:“你……”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个场面。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我收敛近乎不正常的笑声,也不管他会怎么想,径直朝外走去,他却跟了上来,很绅士地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他皱眉,不赞同地说:“还是我送你比较合适,外面还在下大雨。”
他不等我回应,拿过我的伞撑开,虚搂着我的腰,把我带到他的车前,拉开车门,示意我坐进去。我只觉得心累至极,便懒得再坚持,捂着发痛的脸颊上了车。
谭郝博上车以后,我报了Red咖啡馆的地址,说过谢谢,然后靠在椅背上,对着窗外的茫茫天色发呆。
车子开出去后,他说:“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比较好。”
“没那么严重,”我又舔了舔散发血腥味的嘴角,“皮肉之伤而已。”
他没坚持,沉默安静地开车,直到咖啡馆门口的台阶下,才停下。我正在解安全带,他已经先下车,撑着伞,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我下了车,他又贴心地把我送到咖啡馆的黑色遮雨棚下。
有人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我不得不回头看去,本来笑嘻嘻的吕微看到我的脸,马上收回了笑容,眼神在我和谭郝博之间闪烁不定。我懒得跟她解释,也无意介绍谭郝博是谁。
谭郝博塞了一张名片给我,嘱咐我有事可以联系他,然后对吕微略作颔首,就走下台阶,发动车子走了。
我绕过吕微,走进咖啡馆,她大概担心我出了什么事,一直跟着我。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差,左半边脸好像已经肿了,说不定还能看到鲜红的五指印。还好咖啡馆没什么客人,我低着头,紧紧捂住脸,勉强扯了下生疼的嘴角,问了吕微红姐在不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再不管她忧心忡忡的目光,上楼去了。
第29章 第10章-中
(中)
我踏上咖啡馆二楼最后一级台阶时,红姐刚好从楼梯口旁边的小隔间走出来,看到狼狈的我,明显吃惊不小。
“你的脸怎么了?”
我心里委屈地不得了,眼角酸涩地快撑不住眼泪,但还是告诉自己不能丢脸:“没什么事。”
她细致描画过的精致眉形扭曲着,快步走过来,拉下我盖住左脸的手,看到上面的手指印,眼神一暗:“谁打的?”
我被她这幅陌生到让人想流泪的样子惊到,绞尽脑汁正在想的说辞在她心疼的目光下也烟消云散了,哽咽着喊了声“红姐”,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我靠在她怀里,颊边是她略带凉意的耳朵,背上是她不停落下的冰凉手掌,眼泪簌簌流着,胸口却在她无声的安慰中暖了起来。
我哭了很久,哭声停了,泪水还在流淌。红姐没有嫌弃我,用手指抹去我未受伤的那半边脸颊上的泪水,然后牵着我重新回到小隔间。
小隔间里有一张沙发,套着英国乡镇风格的沙发套,沙发旁边摆一张暗红色方形木桌,一本边角磨破的绿色牛皮笔记本摊开着,空白的纸页上搁一支银色钢笔。临街的那面墙壁有一扇大的夸张的落地窗,薄薄的白色窗纱半拉开,外面的雨景一览无余。
她把我按到沙发上坐好,收起笔记本和钢笔收进她的皮包里,然后弯下腰和我平视,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有点肿了,你等一下,我去拿冰块和毛巾。”
我点头,一边继续抽抽嗒嗒地哭着,眼泪糊了一脸,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了,但我能感觉到她那只碰过我脸颊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环视这个布局和装饰十分简单实用的狭窄空间,渐渐止住了眼泪。楼梯传来急促渐近的脚步声,很快,红姐拿着包着冰块的毛巾回来了。
她坐到我旁边,当冰冷的毛巾贴上我的脸时,我被刺激地“咝”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脖子也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歪。
“我知道疼,忍一会儿。”她一只手固定住我的脸,另一只手往毛巾上输送着恰到好处的力量,不轻不重。
过了几分钟,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得到不少缓解,被堵住的鼻子也通了,我非常厚脸皮地重重吸着鼻子,哑着嗓子说:“可以了,不疼了。”
“多敷一会儿,还好肿的不是太厉害,不大能看得出来,”她拂开我脸上和泪水粘在一起的碎发,叹了口气,“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我妈妈。”
想起妈妈扇我巴掌时的表情和她咬牙说出“不知廉耻”四个字时冷冰冰嘲讽的语气,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在眼眶翻转。
红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和你妈妈吵架了?”
“算是吧,”我苦笑,“他不同意我和我男朋友的事。”
“不同意可以好好沟通,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的男朋友是我姐姐的前夫,她大概觉得有伤风化,或者觉得我抢了姐姐的男人吧。”
她估计没想到会是这么复杂的关系,一时无语。我抬手拿下她手中的毛巾,敷在自己干涩的眼睛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连我第一次和郁临深见面的场景都一五一十说了。
红姐一直安静听着,那张总是微笑的脸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充满了疼惜、理解和其他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比如寂寞,比如落魄。我想,她或许以为我是个疯子傻子,完全没把她曾经告诉我的那些道理记在心上,结果自讨苦吃不说,还惨兮兮跑到她面前诉苦。
“我早就知道我妈不会同意,她只给我一个巴掌算轻了,只是我这样真的叫不知廉耻吗?没错,我是爱上姐姐的前夫,可我爱上他的时候,他明明还不认识我姐姐,现在姐姐离婚了,难道就因为他们俩那一段荒唐的婚姻,我就得放弃自己的爱情吗?”
她拍着我的肩膀,良久,才说:“阿媚,你怎么这样倔呢?”
“也许吧,可我没法让自己不爱临深,如果这次我和他不能在一起,这辈子,我也不大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既然这样,那就继续爱下去吧,”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暖,“别管别人怎么看,你没做错事,不需要自责,也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愧疚。你妈妈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时间久了,她会想明白的。”
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妈的性格也很倔强,而且固执得难以想象,别人很难改变她的想法,我怕我最后还是会向她妥协。”
她沉吟一会儿,凝视我的眼睛:“阿媚,你相信我吗?如果你信的话,那就听我的,别放弃自己的爱情,也别过于悲观地看待这件事情,既然你……你妈妈已经知道了,她会好好考虑的。你们也可以好好谈谈,把具体情况解释清楚,如果她坚持不同意,让她给出不同意的理由。今天她肯定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受了惊吓,才会一气之下打你骂你。”
我知道她的建议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但仍然为妈妈那样激烈的反应寒心:“可能你不知道,今天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以为自己不是她的女儿。老实说,以前我也有过这个荒谬的想法,但冷静下来,又觉得好笑,因为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她爱我,我不该怀疑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