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卿相(59)
死掉的人甚至还不得安宁,他们被记录在册时,可还都是“活着”。朝廷需要给安葬费与抚恤,要安顿活人,提供食宿。所以“活人”比死人更值钱。
越来越多活人成为了死人,越来越多的死人成了“活人”。
卫王差点被气病,朝堂上这几日总是黑云沉沉。
沈非到任何时候脑子也不会糊涂,与卫王连夜议事,解决问题。
首要之事,要择人重新接管救灾之事。
还要找人彻查这一窝的老鼠。
安陵的消息一传来,卫王就派了人去赈灾,只是安陵遭灾后爆发了瘟疫,前去赈灾的人竟然病死了。
到底怎么“病死”,如今已经找不到源头了。
消息传回来,卫王就一直在寻思着,谁可以用。
当日,大皇子就在朝堂之上请愿到安陵赈灾。
周瑾钰忍不住看了大皇子一眼,眉宇间是少年意气,一身正气。这是文少吟选择的合作对象。文少吟眼光当是不会错的。
若果说太子是卫国的毒瘤,那么这个大皇子就是卫国的希望。
这一点卫王也看得明白。
赈灾一事,牵扯众多,稍有差错,就会铸成大错。相比之下,这个长子,算得上是有担当。他心系百姓,心怀天下,这才是一个皇子应当有的秉性。
大皇子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与大皇子同行的还有兰陵台的周瑾钰和户江府的朱浅。
不过后来又插进了一个段玄清。
太子的母亲,卫王的皇后央求卫王给自己娘家侄子一个历练的机会。
卫王最终同意了。
段玄清也是在户江府任典事,资历与经验都比朱浅要丰富些。此次段玄清与朱浅一起负责督运。
大皇子一行人收拾好行装就匆匆走了,赶往安陵郡。
前几个县受洪水影响不大,但明显涌入了不少流民。应该是从南便受灾严重的地方来的。一行人的车马在淮阳县门口停住。因为这里排了漫长的队伍。
大皇子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有人施粥。
衣衫褴褛的流民排成密集的队伍,井然有序,抬着碗等着。
大皇子与几位大人都走上前去,看到城墙边上架起的几十口大锅,穿着家仆样子衣服的人在熬粥,分粥。
大皇子走上前问一个洗刷锅的人:“不知义士是哪家人士?”
那人客客气气地回答:“我等是安陵商贾赵家之人,奉家主命令在此施粥。”
“敢问先生在此施粥多久了?”
“也就这两日的事。”
那边有人在催这人,“洗完锅快拿过来,这么多人都忙着呢。今天又多了很多人,人手不够用,你可别偷懒!”
洗锅的人回道:“这就好了!”
大皇子又问:“这几日流民多吗?”
那人擦一把额头的汗,“可多呢!每天还会多一千多人。”
大皇子面色沉沉,“布施救人之事都由你等义士做了,此县县衙呢?”
洗锅的人笑笑,“县衙不管事,这些都是我家家主在管。”
大皇子想见见这位赵家家主,就想让赵家家仆代为引见,可这些人推脱道家主很忙无暇见人。
大皇子心事重重地走回队伍中。
朱浅很有眼色地道:“殿下该是累了,眼看天就要黑了,不若今日现在此地歇息。”
大皇子一脸疲惫,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就进了淮阳县内落脚歇马。
...
入夜,章之曦在屋顶上观察了一会儿,见没人才对下方打信号。
朱浅听到信号,就换了便行的衣服,悄悄出门。
周瑾钰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许久了。
“帮主。”
周瑾钰道:“走吧,去见那个人。”
说是繁忙无暇见人的赵家家主恭恭敬敬地迎接两位大人物进门。
朱浅对他介绍道:“赵信,这位便是帮主。”
赵信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立刻行礼。
赵信是朱浅手下的人,分管财务之事。他在安陵定居多年,在天南星的扶持下发展壮大,在这经营着许多商铺。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见到帮主的。如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人物,心中难免激动。
周瑾钰道:“不必多礼,起吧。”
今夜周瑾钰到此来只是为了了解一些情况。
赵信便一一说明。
“吴大总管的已经派人把粮食运到了我们手里,如今我等分散在各县,就等着官府来招商购粮,只是......我等把粮价压得极低,质量也糟糕,官府还是选择了别家......”
朱浅冷哼一声,“如今我们都把生意做得这么亏本了,就差送他们了,他们还这么做,分明是官商勾结,又吃回扣。”
赈灾事宜,首当其冲就是灾民粮食问题。
赈灾粮食有两个出处,一是出自府仓,或从附近府仓调运。而是朝廷拨下款项,当地府庭从当地或附近粮商手中购买。
而这种时候,粮商往往会抬高粮价。
在选择粮商时,府衙会考虑价格质量与距离等因素。
周瑾钰老早就写信到东山城,让吴应派出粮食运到此地,低价卖给府衙。
因为,不能明目张胆地出现,不能光明正大地救人。
朱浅是天南星财务大总管,向来都只有钱从他手里过而没有从他手里蒸发的事。现在帮主一声令下,他就要做这样赔本的买卖。虽然不是他直接经手的,因为他现在与帮主一起在卫都扮演别人,但是他还是心中不忿。
“我们这相当于白送,他们还不要......当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安陵郡的一溜官员,与某些商贩勾结,花着朝堂下拨的钱,买那么稀稀疏疏几粒劣质米,再写几张交结票据,这钱就花出去了。
而那几粒米,还不一定能到灾民的肚子里去。
安陵的官员,是心肝都黑了呀。
周瑾钰沉默许久,又问:“你们今日又为何在施粥?吴应的命令?”
周瑾钰与朱浅都未曾下过这命令。
赵信回道:“倒不是吴总管的命令。是几日前有一个神秘人花了大笔钱财从这这里买粮,让我们每日施粥济民。他没有透漏自己的消息,还叮嘱我们不要说出去他的事情。”
是何方人士如此大义?
赵信也在查这人到底是谁。
朱浅道:“这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真正心系天下之人。他不愿透露姓名,想必是有难处。好歹这些粮食能用出去了。”
赵信又道:“不过他给的钱太多了些,买的粮也太多了些,若是本县的灾民不多的话,撑半年也是可以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安陵郡谁这么大手笔。”
朱浅看向周瑾钰,“帮主可知?”
周瑾钰轻叹了一声,“我总觉得我很快就会见到这人了。”
...
该了解的事情了解完,周瑾钰又带着朱浅回了住处。
看着朱浅进屋以后,周瑾钰与章之曦才打算离开。还没出院子,章之曦警惕的拔刀,对着一个方向摆出应敌的架势。
周瑾钰拦住他,“无妨,是个熟人。”
章之曦问:“谁?”
周瑾钰淡淡地道:“文兄,出来吧。”
文少吟摇晃着折扇,慢悠悠地走出来。
“周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文兄不在弘文馆好好待着,可别气到韩大人了。”
文少吟笑吟吟道:“无事,我告了病假。可要好好休整休整,养养病啊。”
章之曦冷笑,“到这受灾的穷地方来养病?文大人真有闲心啊。”
文少吟没有理会的讽刺,对周瑾钰道:“你们偷偷跑出去我都看见了哦。”
章之曦直接把刀架在文少吟脖子上,“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文少吟神色自若地推开刀,对周瑾钰说:“我倒是没想到,你布的网这么大。朱浅竟然是你的人。”
周瑾钰挑眉,“所以呢?”
文少吟晃着折扇:“我一直在查你,今日难得有收获了,我高兴啊。”他眉间带着几分�N瑟,就算是月光昏暗,也还是看得清他的神态。
周瑾钰:......
章之曦:......
文大人怕不是脑壳有毛病。
周瑾钰道:“文大人,是担心大皇子的安危所以跟着来了?”
在卫都皇子们都有所收敛,出了卫都就开始放肆。
太子与大皇子争斗了许久,大皇子威胁太子的位子,太子恨不得他死。所以趁此机会动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