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卿相(138)
夏王如此说着,就叫了一声:“刘云玺。”
席间一个沐韶光未见过面的人起身,“臣在。”
“你与丞相说说,这户江如今的盛况。”
“是。”
刘云玺,此次夏王组织的文官考试中选□□的人,现在户江府任职。
沐韶光从暗萧传去的消息中得知此事。
朱浅被派去陈国,正是刘云玺控制户江的机会。如今看起来,他确实做到了。
“户江新渠竣工后一个月,南北通货量翻了三番。竣工后两个月,翻了五番。仅通海一城,贸易达三万金之巨。其余二十七个沿江之城,皆繁荣兴盛,虽不及通海,但也是非半年前的状况可比的......”
席间众官员听见此话,眼中都是惊叹,不时议论几句。
此举,确实获了重利。英明之举。
夏王看向丞相的方向,眼中似有期待。
沐韶光失笑,道:“王上英明!”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但一切都变了。
夏王又趁热打铁,“丞相今日回归,正巧孤王今日有一事想要与丞相商议。”
“王上且说。”
“前几日,孤王收到西境方亦将军与沈涣将军传回的消息,新的草原王哈达尔战事失利,数次战败,实力衰弱,几日前递交了降书。”
“我军得胜,大喜之事。”
夏王盯着丞相,“丞相觉得,这降书,是接还是不接?”
正逢一支舞完毕,乐声停下,厅中顿时安静下来。
沐韶光问:“王上,是何打算?”
“修缮安陵渠与户江,耗资巨大。双方交战,消耗极大。如今草原有意归降,趁此机会和解,再好不过。”
刘云玺也插话道:“若是再战,国力不支。”
沐韶光思索一会儿,问:“那方亦将军与沈涣将军是如何打算?”
“沈涣,主和。方亦......主战。”
沐韶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王上,臣主战。原草原王敏罕并未发起战争,反倒是其弟哈达尔一力促成此战。如今他成了新的草原王,掌控草原,威胁不小。此人心胸狭隘,气量极小,又野心勃勃,如今草原衰微,无力再对抗我军,故而投降。只是,他日草原实力再兴,哈达尔必然再兴兵戈,再犯我国。不若趁此时我军获胜,草原衰弱之际,一举击溃草原,使其短期内无还手之力,擒住兴兵之罪魁祸首,再扶立草原新王。”
夏王依旧淡淡地笑着,“丞相,莫不是因为与方将军交好,故而赞同方将军的决定?孤王听沈涣将军传回的消息,此一战中,我军亦是损耗极大,伤亡众多。此时,若不休养生息,对战之时胜算也不大。”
“王上,方亦将军守卫边疆多年,征战沙场数载,他的判断,极少出错,臣相信他有周全的考量才做出如此决定。沈涣将军虽有将才,也武艺高强,但终究初涉战场。”
“沈涣于此战中建功无数,不输方将军,谋略成算也不逊色于方将军,丞相岂可看这虚妄的年岁断定谁人可信谁人不可信?”
“战场变化一事,我等坐于朝堂上之人,皆不可妄言。不过,我了解哈达尔,此人绝对不会就此臣服。降,不过是缓兵之计。若他再有机会兴兵,必然是我国之祸患。”
丝竹之声再起,但除了这丝竹声,厅内再无其他声音。
今日大出风头的刘云玺见此势头,也出言:“丞相,兴兵戈,乏的可是百姓,苦的也是百姓。国库,可经不起如此损耗。”
朱浅听此,就道:“刘大人,你方才不是说因为这户江河道修缮,国力因此富强?怎么现在又说国库耗不起?我国这国库,什么时候这么空乏?我可记得,这国库财物,自立国之日起就一直未空着。去年秋收过后,应当更充盈了才是。”
刘云玺立刻反驳道:“朱大人许久不在户江府了,对户江府的情况是不大了解。既然不了解,就不要出此妄言。”
朱浅冷哼一声,“妄言?你是什么身份,敢说我一府主事妄言?”
朱浅还是户江府主事,刘云玺,是副职典事。
刘云玺毫不退让,“朱大人辩驳不过,便要以身份压人吗?”
朱浅尚未说话,夏王就先开口:“都住口!你们都是孤王之臣,今日缘何为了外敌之事吵起来搅了和气?”
他又看向沐韶光,“丞相,你的决定是?”
“战。”
夏王又看向朝中大臣,“诸位以为如何?”
众大臣看看丞相,再看看夏王,陆陆续续开口。有人主战,有人主和。
总体算下来,双方人数对半。
朝堂再也不是一面倒的情况,不过这里仍然不是夏王的朝堂。
此事搁置未再议。
朝中形势越来越微妙,沐韶光一回来,被夏王压制下去的人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虽然丞相没有下任何命令。
丞相与夏王打响一场静悄悄的战争。
帮主并未给天南星的人什么指示,他们依旧做当做之事。若帮主是为了历练夏王才有此举,那么他们自然应当顺其自然保持不动。
若是沐韶光本就对那个位子有兴趣,那么他们自然应当想办法扎根深入,牢牢盘住这朝堂。
朝堂上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景明总是在半夜惊醒,然后站在窗边发呆。
玉笙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王上,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景明依旧望着窗外,背着双手,一言不发。
玉笙叹了一口气,“王上,丞相总与您作对,也当真是太过分了些。”就算打着考验的名义,也不该如此啊。
年轻的君王轻声道:“你说,当年母亲是如何掌控这个人的呢?”
烛光闪烁,渐渐微弱。
玉笙剪断一截灯芯,火光才稳定下来。
“为何我总觉得,我现在是被他掌控着,怎么都挣脱不开。”
玉笙自觉应该为君分忧,一个主意涌入脑海。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纸封的粉末,铺展开摆到桌案上,“奴才不知如何为王上分忧,不过......有些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景明看着眼前摆着的粉末,狐疑地看着玉笙:“这是什么?”
“奴才打听到的,若要控制一个人,最好的法子......玉阑枝。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神奇的药,它有另一个功效,能致人成瘾。成瘾之人,意志再坚定,也会臣服与这药的威力。”
景明用手捻起一些,轻轻地捻搓着,随后突然发力将药粉扫至地上。
他的声音冷冷的,“玉笙,你太过了。”
玉笙立刻跪倒在地上,“王上恕罪。”
景明死死盯着玉笙,“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是从原卫国太子府上得来。”
“那不是被烧了吗?”
“未烧干净,奴才也是意外发现此物。”
景明眼睛未眨,“你说的,是真的?”
“句句属实。”
景明长叹一声,“这东西,你立刻毁了,不许再碰。”
“是。”
“退下吧。”
玉笙将地上的东西扫完清理干净,就躬身退下。行至门口,看着手上的东西,却没有丢弃,也没有损毁,放在手中,紧紧攥紧。
王上不舍得下手,又心中忌惮,用此药就是最合适的。不害命,但能达到目的。
既然王上难以抉择,奴才愿为王上做出选择。
日后,王上想要怎么罚,奴才都甘愿。
...
沐韶光收到了方亦的来信,信中说起此一战的状况。此时若战,还需要几年才能取胜,若不战,又担心草原王日后卷土重来再生祸患。
军中方亦与沈涣的交锋也是日益激烈。方亦不敢放权,若是放了,手里没有筹码,晋王军一干人都会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所以他每日打压沈涣。不过这沈涣也当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兵法谋略武艺不输于方亦。如今在战场上历练了这么久,也是锋芒毕露,深得人心。如今的西境军暗成两派,分属两人。
如今,也只能这么耗下去了。
与草原的战争,不能结束。否则,外战一结,双方就会陷入内斗。
沈涣背后是夏王,如今夏王势大,斗起来不会占优势。
了解完一切,沐韶光回信,“继续与草原耗下去。僵持也好,对峙也罢,如今的局面很复杂,只能保持现状,再看以后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