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腿很漂亮,从见第一面的时候莫尊就知道。
他脚步轻转,指尖烟雾袅袅,莫尊脑子里闪出几月前的那幕……她应该是刚被从牢里放出来,南江的秋雨断断续续,当时他坐车里,等着助手买烟回来。
无意间的余光,瞥到她一手遮在头顶,站房檐底下避雨的身影。
莫尊一眼认出是当年的小黑妹,她被放出来了……浅灰色的衬衣,修身牛仔裤包裹着优美双腿,娇小身影被雨幕冲刷的越加显得羸弱,可怜。
名声狼藉的女人,又是小家族的千金,没什么背景,在南江也经不起风浪……这样的女人包养玩玩儿最好打发!——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小家族的野心也能反将一军的成就今日的场景?
莫尊拿起了烟灰缸,眉宇凉凉,指尖轻弹了下烟灰。
莫律让人把他的行李搬到车上去,容浅怕时间赶不及,只对莫律说了声改天请他吃饭致歉,就急急忙忙的出了皇城怡景,一路小跑着离开。
莫律从外面进来,边回头看边问:“她干嘛去了?”
莫尊站在落地窗前,阳光洒进来照在他的身上,驱散黑暗,余一片光明。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烟灰缸,黑眸看着那道身影跑过栏墙,消失不见,里面沉沉的墨黑未流露任何情绪。
只是,周身的气势,浓郁的强硬又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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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浅来到黄裔商城,一路乘电梯到顶楼。
摸索的打开那扇关闭的小门,顿时,敞亮宽阔的风景映入眼帘,碧蓝的天空不见一朵白云,阳光明媚,那个男人一身休闲衣,站在画板前,照着前面的高楼在上面写写画画。
容浅嘴角微微扬起,她抬步走上前。
季彦霖没有看身后,听到脚步声,他醇厚的声音和煦传出:“你迟到了!”
容浅很不好意思,她走到季彦霖身边,看到他画板里的景象,再抬头看向对面高楼……容浅眸光里只余惊叹的崇拜。
立体画像,就像是用老式相机刻印下来的一样。
却又独特带着一种萧索的矗立感!
容浅压下心头的激动,她低垂下头,乖乖道歉:“对不起……”
季彦霖饱和的面容带着温和笑意,他手下动作并未停下:“那就罚你——削铅笔吧,在那边。”
“啊?”容浅诧异的抬起头,顺着他的指示看去,顿时,她哭笑不得。
离画架不远处的地方,散落了一堆铅笔,都是用完未削的。
容浅走过去,蹲下身,她拿起刀子一点一点削开铅笔皮,不由得出声问:“Cyril老师,为什么有这么多笔?”
被胡乱扔在地上的,起码有二三十支,就好像……他储备的轮换着用,而不是画一张画,时间全用来削笔了!
季彦霖站立着的身,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平常最烦的是什么吗?”
——“如果画完一幅素描,时间是两小时,削笔就得停顿的占用其中三分之一!”
容浅脸上笑容加深,还真的被她给猜到了。
容浅削笔速度不是很快,而上手之后,却也越来越顺利。
没一会儿,几十只笔被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季彦霖停下了手,回过身来,看到她蹲在地上,身上穿的连衣裙似敞开的花朵一样,拖在地上,说不出的优美旖旎。
不是多么令人惊艳的容颜,细细看起来,却又美的娇俏,美的优雅闲静!
季彦霖开口:“找个地方,我们开始吧。”
容浅看了他一眼,微微紧张,她削好最后一支笔,站起身略显的局促的拽了拽裙子。
季彦霖轻笑一声,他拿起画架上的画板,重新换了张纸。
顶楼上视野开阔,可以将整个南江尽收眼底,就连出了名的澜江大桥,围绕着耸立的高楼间,影影倬倬都可以看到那阳光洒在江水上的波光粼粼。
容浅在旁边空地被人丢弃的箱子上坐下,她端正了仪态,嘴角笑容浅浅淡淡,看着前方一手举着画板给她画画的男子。
时间,如同静止。
这,不光是要画者有极具的耐心,被画之人得维持一个姿势,甚至要几小时都不能动一下。
安静下来了,顶楼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容浅视线看着那男子,脑海再次不由自主的想到吕辰,那个悠远如青山般的邻家哥哥……
她才刚刚进入大学校园,那个时候他好像已经二十四岁,学业有成,还跟她抱怨不想掌管家族企业,要是能带着她浪迹天涯该有多好?
当初的一句戏言,容浅如今却无比的怀念!
前一天他还陪她坐在草坪上畅想着未来,后一天,他急匆匆的跑来容家找她……
容浅直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情景。
他因为奔跑,细碎的发被汗水侵湿,温和饱挺的面容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跟她说:“容浅,我要出国了……要是几年后,没人看上你,要不你等着我,我回来娶你!”
容浅懵懵的被他给逗笑,笑问他开什么玩笑?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吕辰是在开玩笑!
可那玩笑开完后,吕家就破产了,突然之间倾家荡产。
吕老爷子病死在医院,叔叔阿姨不见踪迹,就连之后的吕辰也再无消息……
容浅微微仰起了头,想到了曾经,她心里说不出的感伤。
有对儿时记忆的怀念,也有想到那人,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去问: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远方是否还好?
“容浅。”
一道醇厚的声音突然响起。
容浅回神,季彦霖在不远处看着她:“想什么呢?”
容浅盯着那张饱满帅气的容颜,心里只闪过片张关于她、关于吕辰的画面,她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抱歉!”
季彦霖视线重新回到画上:“刚才看你表情都快要哭了,是坐着不舒服吗?”
“没有。”
“那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季彦霖随意猜测。
吕辰的事,根本不算伤心的:“不是!”
季彦霖看了她眼:“在我手底下给我当模特走神的,你还是第一个。”
容浅猜他接下来肯定要说,这还是无偿给她画的。
她低下头,挫败的开口:“好吧,坐着有点无聊。”
听着那弱弱的语气,季彦霖脸上笑容加深。
第066章 浅浅,昨晚吓到你了吧?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素描画,说简单不简单,说不简单却也挺简单的。
季彦霖速度很快,也不愧被称为大师,都没耽搁一个小时,就收了笔。
容浅迫不及待的跑过去看,白色素纸上,呈现出来的人儿与她足有七分相似,只见少女双手垂放在腿上,坐姿典雅大方,浅浅淡淡的笑容更添岁月遗留的淡泊宁静。
季彦霖只画了她本人,周围的景色什么的并没有概括进去。
这,要是给添上颜色,一定和她真人无异!
容浅眼中倒映着璨璨光点,她转头看向季彦霖,却见他眉头紧锁,像是有这什么想不开的事。
容浅疑惑的问:“怎么了?”
季彦霖指给她看:“这里的暗处,在颜料上会有难度。”季彦霖毫不掩饰自己的弱处:“如果布光点没有展现出来,就很有可能成为一大败笔!”
那是她坐着,裙子映照的暗影。
容浅想象着她当时坐着的画面——如果以此处为背景,在颜料上确实难以勾画出这副画的亮点。
容浅犹豫的开口问:“Cyril老师,您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画面?”
季彦霖看她,他伸出笔给容浅指点解释。
醇厚浑然的声音,像是正在演奏的大提琴,绵长悠远的。
季彦霖在画画上,各方面有着几乎变态的要求,容浅静静的听着,越听她越是惊叹,感觉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而这道门,是她曾经期望却达不到的地方……!
听着来自被誉为大师级别的人物给她说了这么多,容浅内心那许久都未燃起的念想竟在这刻蠢蠢欲动起来。
待季彦霖话音落下,她指着画上的背影处说:“如果把背景换成一种暗色系的场景,用白色布光,黑色打底……”
容浅想到了曾经的那幅《两个人》的画,她浪费了很多的颜料,只为配出一种光彩。
“这里,深褐色配上暗绿在加进去一点点红,会有不一样的惊喜发现。”
容浅看向季彦霖,因为说话,她的小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她不知道那些画师们是不是对颜料的掌控早已知道了这一技巧……而布景、打光,这却是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