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姐姐,你没错,他也没错,大家都开始了新的生活。”
周沫整个头颅涨到了充血,死死睁着眼睛,没让眼泪落下。
“只有我还留在原地,你们是我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那会他每周都盼着可以去愚梦巷,可以看他们玩,有时候等一天才能看到他们,他看着他们笑,就算不同他说话都开心。
“你也是我最好的弟弟。”周沫拉开安全门挤了进去。
门将微光隔绝。
一楼的楼道灯又坏了,这豆腐渣工程将她的唯一通路黯淡,可这会她正需要这份黑暗。
她浸在了余味曾习惯的世界。
刚听余竟说,他也开始了新生活,那很好。
他开心,不就好了吗?
可她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她埋在臂弯间哭了好一会,整个人深喘地憋着气。
直到腿麻了,直到泪干涸在了面上,她才幽幽站起。
她下意识地推开了门,余竟已经走了。
待车子开到半路,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把车给檀卿,也没来得及看一眼檀墨。
刘冉冉从绿植中探出身时,身上已经被微雨打的半湿。
她拎着食盒,在原地转了一会,还是踏进了住院部大厅。
八楼病房,檀卿正抱着流程本在核对,她将食盒放下,“吃饭吧。”
“等我看完这个。”他说完,轻蹙眉头,“食馆搞得如何了?”
“在装修。”
“好。”他继续核对。
刘冉冉看了眼檀墨,他的腹部微隆,已经比前几日肿一些了,今日挂了檀卿买的昂贵的药,似乎状态好了一些,这会睡觉也不哼哼了。
护工阿姨坐在一旁打盹。
她将目光再次投向檀卿,“檀卿,你知道沫沫有个前男友吗?”
檀卿没说话,只抬眼看向她。
刘冉冉打开食盒,将一叠叠精致的美食端出,口中像是闲聊一样,“我有个同学的表妹是她卫校班的班长,听说她有个谈了七八年的男朋友。”
他五指骨节顿作力,心中一凛,七八年?
“她还为了他去了北京,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她瞧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一时打鼓,“你知道吗?”
檀卿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皮半垂,掩去讶异。
“刚我看到一个男孩和她一块在医院楼下,动作挺亲密的。”
“冉冉,我知道,不用说了。”他将本子合上,扔在茶几,“你自己吃吧。”
他有些反感刘冉冉这样,可她说的话还是撬动了他一颗落定的心。
七八年?
他没谈过七八年的恋爱,这得多深刻?
还去了北京?那她前几日去北京是?
周沫将车开到愚梦巷时,是晚上八点,她一天没吃饭,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知老周给她留饭没。
方才和余竟站一块,她竟然幻嗅了一道刘冉冉特有的清淡饭香,真是昏了头了。
她在路上已经缓了情绪,大脑一片空白地将车驱回。
所以当她从歪脖子树处往101号走时,看到一抹肖似余味的身影,以为余竟还有什么话说,追到了这处。
她第一反应是,余竟也真是神奇,怎么她在哪处,他都能猜到。
可他什么时候跟瓜皮这么好了?
还有说有笑,两人一高一矮倚着门框,画面熟悉得残忍。
她向前的脚步没走两步就定住了。
站在两米远处,看着熟悉的昏黄,映着熟悉的他。
瓜皮先他一步发现她,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假装自然地说:“鸡仔来了。”
没有那句“不许叫鸡仔”,只是背影闻言僵了一下,缓缓转身。
两个模糊在光晕里的旋儿换了一个面,她爱极了的颜终于不再是记忆里的影像。
她仿佛在转身的那一秒里,听见了岁月年轮的滚动声。
“猴哥——”
“你又不等我!”
“臭余味,肯定又去西巷了。”
“猴哥,抱抱。”
“猴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嘎吱嘎吱,滚轮声渐止,他转了过来。
一脸淡然的熟悉,插着兜,少年气消退,下颌收紧成属于他的成熟。
他温柔地望着她,没说话,看着她两行泪下来,就是啊,怎么能憋得住呢。
还是爱哭,还是受不得委屈。
瓜皮看了眼他们退身进了屋,将门带上。
没有调侃也没有嬉皮,心中一阵唏嘘。
周沫把泪水眨掉,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想再看他了,这个王八蛋。
她抬腿快步往101号走,手覆上门把时,他声调微轻地说,“不说两句话吗?”
是那声音啊,没变。
真好。
不,不好。
周沫深吸一口气逃了进去,门一合上,脊背就沿着门缓缓下坠。
一步也走不动了。
整个大脑一片轰鸣却没一点清醒的想法。
他为什么会回来?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刚说什么?
说......两句话?
她将头埋在臂弯里,开始慌张,他会不会这么走了,还没说话呢!
她猛地抬头,面前是津津蹲在地上正要拱她的前奏,她拉起津津将门再次推开。
门外是等候的余味。
见她出来没有一丝意外。
他从来都懂她,一言一行一思一想,什么都能先她本人一步计算她的下一步。
“沫沫对不起。”
“啪——”
可惜不是夏天,她听到一片树叶掉了。
第143章 Reality058
【微雨春夜】
那年的不告而别, 周沫想过无数遍的重逢。
比如,他过得不好声嘶力竭地回来抱着她哭喊后悔, 说她是这辈子唯一的阳光。
那是她做梦梦到的, 她笑醒了然后又哭了,她知道这不可能, 余味是打落牙齿活血吞也不说一句后悔的性格,但内心还是祈祷千万别,让他好好的吧, 没她也行。
比如,他搂着丁柳柳回来,办了一场风光全城的婚礼,她冲到了现场去泼硫酸。
至于被法律制裁上社会新闻那一部分,她没想。
再比如, 她某年出国旅游在国外偶遇他, 他很好, 对她笑,说对不起,说当年不得已, 然后他们拥抱和解。
她想完有点生气,觉得自己那么多眼泪白流了, 怎么也要打他一巴掌。
氤氲微雨下, 一男一女一狗。
“啪——”她打了,很果决地扇出了她人生第一个巴掌。
余味没像电视里的狗血剧情,一手捂脸, 不可思议地瞧着她说,你居然打我。
他只轻扯嘴角,并不意外,还说:“手疼吗?”
这一下不轻,她打完了还倒退了半步。
他感受不到脸部的火辣辣,只觉得她没经验,没收力,手应是疼的。
周沫本火势冲天,想任性地把他压在地上乱踩一通,可这么一句,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他永远知道她的软肋在何处。
所以他拿捏住,才能一次性走到这么远的地方,而她无力挽回。
可下一秒,她还是抬起了手,“啪”的一下,比之前卸了半分力,半似抚摸半似拍打地在方才那处红印上又盖了个章。
他轻笑,一动不动,亦没说话,只是瞧着她,温温柔柔,像是以前被她欺负还享受的模样。
她憋了半天,多年的委屈和为他而生的心疼涌出,此刻一时相顾无言,只得抽泣地喘着。
津津好奇地嗅嗅余味,他微笑着弯腰抚摸它,“都长这么大了。”
她带着气恼和莫名地问:“你笑什么?”
这个时候不应该哭吗?
“久别重逢不应该笑一下吗?”他神态自若,好像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又回来了,没有任何不合适的突如其来。
“哦。”周沫胸中的万千问题,在此刻竟一句也想不出来。
应是渴望太久,期盼太甚,这会的不知所措有点不像话,明明有一堆问题问的。
路灯头顶照,雨丝风中飘。
没有任何客观事物为他们而改变其工作的节奏。
而他们像站在时光静止的愚梦巷,三足对峙。
她低着头,麻木地看着他逗津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只狗还是比她重要。
分手的时候死活不肯见她,可却让杨博书记得把狗带给他。
而多年后回来,他没同她多说几句话,就在低头玩狗。
“余味,你为什么回来?”
他沉默半晌,半天开口说了句,“我也不知道。”声音像从喉间挤出来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