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书很忙,新闻上最近不断出现他的名字,周沫看着新闻同奶奶感慨,“余叔叔还真的是个挺厉害的人呢。”以前总听周群夸,那种老男人对老男人的欣赏她不懂,这会看新闻,说他是S市前年的首富,吓坏了周沫。
难怪他前年那么忙,难怪余味成绩这么差他都没空管,周沫又不无伤感地想,这两年里他先后失去父母,并且断了接触儿子的最近最易渠道,他一定也很苦吧。
“嗯,那会他刚搬来彬彬有礼,抱着小余味小心翼翼,看着像是个读书人,不像做生意的。”李阿香摇着蒲扇看着电视,想到了十八年前的画面。
“我记得小时候他和余味很要好的。”一大一小像是朋友,有商有量的。
“那会是真疼儿子,再晚都要过来看一眼,风雨无阻,现在,哎......”
周沫接到余一书电话的时候是余味去北京的第二天。
她没有惊讶,乖顺地在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回到愚梦巷101号,走进那座久违的上了锁的西屋。
她看见门开了的时候,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这种感觉甚至比余奶奶走的窒息感还强烈,不是死亡的突然和逝去的痛苦,而是一种你脚踩着阳光看着她曾经生活的地方,每一处光灰尽头都似有她的身影,却清楚的知道那个人真的永远在黄土中了。
西屋格局丝毫未变,家具落了灰,她吸了吸有些堵的鼻子向坐在堂屋中喝茶的余一书问了好。
余一书还沉浸在回忆涌面的哀伤里,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长长的沉默后由他的一声叹息打断,他缓缓开口道:“余味最近怎么样?”
周沫置身在物是人非的西屋,亦是心如刀割般地难受,艰难回他:“在军训,晒得很黑。”还瘦了,可他非说是拍照的光线问题,本人还是很壮实,让他再拍一张来又说找不到人拍,便耽搁了下去。
本就昏暗的西屋后窗未开,此刻倒不像是晚霞漫天的黄昏,反而像是反蓝的凌晨早空透入的灰蒙的光。
“余味他把银行卡注销了,秘书打钱打不进去了,查了一下发现暑假就没用过钱了。”他打了一次电话,余味语气平平,说想自己挣钱生活,试试看不依赖任何一个人的样子,“沫沫,如果余味有什么需要可能不会向我开口,哎......”
他沉吟片刻,将一张银行卡推到周沫面前,“密码是你的生日。”
周沫看着移到面前的卡微怔,“这个是?”
“如果他有什么需要,替我帮他解决,沫沫想买什么也用这个,叔叔会一直给这张卡里打钱的。”他说完便偏过头去,这屋子再也不能让人心绪平静。
短短几个月,人和事已然失控,举步维艰的父子情找不到连接点,周沫是他能了解余味动向的浮木。
“余叔叔......”周沫忍到现在又是两行泪,她责怪自己为何眼泪这么多,可这一刻她好像除了流泪没了其他出口。
她呜咽道:“余味暑假就开始打工,很辛苦,奶奶走了他责怪自己,再加上爷爷就更难受了,他怕自己再失去,就拒绝拥有。余叔叔,其实余味......其实你对余味真的很重要。”
她眼泪扑簌簌地掉,不值钱的水豆子落在淡蓝的棉裙上开出深蓝色的花。
“我知道。”余一书背过身去,重重地吞咽了一声。
周沫不愿意看他难受,亦不愿意在这伤感的地方呆下去,拿了卡,冲着余一书隐在阴影中的余一书说说:“余叔叔,卡我替余味拿了。”
她咬着唇跑了出去,飞奔到房间,将头埋进被子,嚎哭了出来。
夕阳绸缎样铺在天空,光洒在东屋的大门玻璃上,泽泽生星,西屋背着夕阳,默默黯淡。
在她脚步踏出堂屋的瞬间,余一书憋着的泪意爆发,剧烈喘息后低嚎了一声,双手抱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瓷砖地上,滑腻地溢开,融成一片。
周沫知道余一书永远爱余味,也知道那份他能给的爱永远填不满余味。
周沫知道他们父子有个死结,不是刘小萍不是余竟,是时光堆叠的桩桩件件,老人双双去世压垮了他,让这沟壑无法弥合,横亘在他们之间。
而她,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之前的距离像是S市一高与旺达卫校之间的旺达路,短短几米,时时相望。
现在是S市与北京,一千多公里,相见亦难。
是周沫余味,是余味余一书。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若能割裂开来看做是两个故事,就不虐,Story就是坎坷甜,一路磕碰又甜到底!可若是把它当做一个小说就是当做了一个悲剧在看,就是难受的。
Story我很喜欢,进几章Reality,马上进卷三
第84章 Reality034
【雨中婚礼】
2018年11月05日, 暴雨。
风卷落叶,乌云笼罩, 大雨倾城。
N市某酒店内。
周沫穿着伴娘裙正在自拍, 应兰兰拿着手机开了电筒给她打光,“这个角度行吗?”
“哎, 我的鼻子怎么不挺啊?”周沫看了眼成品,赶紧摇头,“光太厉害了, 不行不行。”
再来再来。
胡倾城窝在角落的书桌前,十指大动,噼里啪啦。
她有十个读者了,写作冲劲十足。
周沫拍拍照又看到了婚纱相本,纠结起来:“我看33的老公很眼熟哎, 你说是不是像哪个明星?”
柏一丁:“我们见过的啊!”
张敏激动提醒:“就是, 那年夏天我们不是一起来, 6号6号!咖啡店小正太!”
“......”周沫陷入大脑空白的时刻,没印象。
“就是那次猴哥爷爷去世他心情不好,你硬被我们拉来, 结果好几天都愁眉苦脸的那次。”
“不记得了。”周沫想起那段日子,和余味有关的事情都清清楚楚, 可这个男孩还真没了印象, “不过这么说,33和他还是很有缘分的,暗恋成真!”
门开了, 是33的妈妈,又抱歉又着急,让大家赶紧准备去新人家里,堵新郎。
清晨七点,姑娘们已经梳妆结束。
浅绿纱裙,白绸矮跟。
周沫最是积极第一个走到大厅上了车,早饭都没吃。
她希望拍照片的时候可以漂亮点。
上回柏一丁结婚,她觉得伴娘会很累,一大早吃了三个馒头。
导致坐下拍照的时候每张都有小肚子,她气得恨不得让人重办一场婚礼。
这次她长了教训,一口东西都不吃。
真是矫枉过正,上了车,头昏眼花竟然开始晕车。
雨天,路堵,司机开的慢,三十分钟的车程开了四十五分钟。
张敏转头关心道:“沫沫,你是不是饿的?”她穿着大号伴娘服,整个裙子显得空空荡荡。
周沫有气无力,“可能......昨天聊天聊久了吧。”
胡倾城不解:“不是啊,你昨晚很早就睡了。”她们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夜聊,就她呼呼睡得还打起了小鼾。
周沫把头埋进化妆包。
真是,她前一天值班上了一晚上的手术,白天下班檀卿知道她要去N市三天,拉着她在车上腻歪了许久。
她这个人骨头轻,回到床上自己又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羞了好久,导致睡眠严重不足。
恋爱好累,可是好快乐。
从车窗往外看,城市真的被暴雨倾倒。
街景都在流泪,像是一幕幕冲刷不掉的老旧回忆,灰蒙又枯涩。
由于蔡珊珊怀孕,婚礼仓促,日子选的急。
天气不好只能硬上,大家谁都不敢说一句不吉利的话。
只是蔡珊珊在家里忧愁,怎么会下雨呢,还这么大,是不是不好?
新人结婚不应是艳阳高照才算上上日子吗?
周沫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蔡珊珊已经在抹眼泪了,化妆师着急,一边补妆一边劝。
周沫蹲在她裙角边,拉拉她,“哎呀,新娘子哭什么,眼泪留着,等会拜别父母的时候再流。”
蔡珊珊穿着中式喜服,掩住三月半的小腹,难过道:“我总觉得一切都不顺,哪有人结婚这么急的。”
胡倾城转身拿了块巧克力,她知道周沫这个爱美的死性,“巧克力不会有肚子的,赶紧吃点,今天下雨,宾客肯定湿漉漉的,到时候会场有很多要忙的,赶紧填填肚子。”
周沫接过,可下一秒蔡珊珊呜呜哭了出来,从宾客湿漉漉开始心就沉到了底,“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是不是很辛苦,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