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迢[悬疑](31)
他胡乱地点点头，戴了手套走到正对着一面墙凝眉的杨奉身边。
“监控到陆宁的行踪了吗？”
“没有。这小子好像早就等着我们上门，从地下室开了车跑了，那车是租的，我们的人跟到海边，就只剩下个空车停在那里，”杨奉烦躁地踹了脚墙，“妈的，从警察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太嚣张了，让我抓到绝对不给个好死法。”
“杨队，有新发现。”正在此时，侦察科的同事跑了过来，面色有些凝重。
宗迢跟着他们进门，瞥了眼那些堆在墙角，被翻得一片狼藉的花盆和绿植，还没来得及皱眉，就看见侦察科的小实习生蹲在角落里，拿着铲子一边挖一边干呕。
她的面前已经堆起了高高的土丘，土丘旁，是同样堆成凸包，各种动物的残肢断脚。
土腥味和着血与腐肉的恶臭味，扑面袭来，刺激得宗迢脸色发黑。
他的心被焦灼和暴戾充斥着，一想到自己离开A市那天，俞遥笑眯眯跟自己道别的模样，后悔的情绪就不受控地如潮水般涌上来将他淹没。
明明猜到老杨有心试探她，他居然能放心在这种关键时刻把她一个人仍在A市走了，走之前，还说了那种意味不明的话。
宗迢闭了闭眼，却不得不冷静下来，踏上杨奉等人所在的二层阁楼。
“就是这面墙，”侦察科的小同志低声道，“发现了喷溅状的血迹，但被人重新刷过了。”
宗迢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是什么血？”
“人血。”
虽然能肯定不是俞遥的血，但在场也没有一个人敢松口气。
几乎是与此同时，有人咚咚咚地快步跑上阁楼：“杨队，那个匣子撬开了，里边有一只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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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警局连夜开会，宗迢也没走。
他站在窗边，听着苏灿给杨奉汇报最新报过来的失踪案——整个A市近日只有三起失踪案，还都是孩童，明显不是那根手指的主人。
杨奉狠狠地吸了口烟，在卷宗上盯了好久后才抬起头：“在国外留学的那个叶华扬呢？”
苏灿愣了一下，说了声“我马上去查。”便出去了，而祝萌去了楼下取夜宵，一时间，办公室里便只剩下宗迢和杨奉。
杨奉接了个电话，是他妻子打过来的，抱怨孩子嚷嚷着爸爸不回来就不睡觉，他好脾气地哄完孩子，扭头瞥见正在看西南那边传过来的卷宗的宗迢，心下的内疚更盛。
“宗子，你也别担心，离这下个月的12号还有十来天，我们肯定能抓到人，救出俞遥的。”
“为什么是12号？”宗迢绷着脸反问他，“杨奉，那是个精神失常的变态！能按照常人的逻辑来揣测他的行事？”
“宗迢你别急，我的结论是——他是为了复仇。”杨奉避开他的视线，把电脑转向他，“有件事，那个小姑娘不让我告诉你。”
“两年前，董栋，唐泽，周子然以及身在国外的叶华扬，四个人在社会实践时，在酒吧邂逅了一个当地的打工妹，后来把人骗到一家民宿合伙奸杀了她，抛尸在距离民宿几百米的水库中——俞遥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而被杀害的小打工妹林夏，我委托那边的老同学便衣查了查，发现她是陆宁唯一的朋友——也可能是暗恋对象。至于她遇害的那家民宿，你猜猜叫什么？”
宗迢的目光闪烁了几下：“跟12有关？”
“对！溪川古城，第12号客栈。”杨奉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还没来得及感叹还是跟他合作起来有默契时，瞥见宗迢紧抿的唇，话又收了回去。
“只可惜那家客栈在女生遇害后不久就遭遇了火灾，好像是厨房煤气罐爆炸吧，老板也销声匿迹，更多的线索就找不到了。”
宗迢闻言，骤然抬起头：“不对。”
“什么不对？”
“按照顺序，董栋在酒吧中‘自杀’，第二个唐泽‘失足坠湖’，第三个死者周子然‘爆炸身亡’，你联想到了什么？”
杨奉愣了愣，跟宗迢不一样，他已经从总部的重案组调回来近十年了，许久没遇上这种大案子，脑子生锈似的，转了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
“那个被奸杀的女生林夏，先是在酒吧中被董栋等人缠上的，然后死在客栈前的湖里，最后12号客栈因爆炸付之一炬……凶手这是想复原当年在12号客栈发生事件的前因后果？”
宗迢沉默地望着窗外，良久后，嗓子里压着一股苍凉：“所以我才说不对。”
“如果陆宁只是为了给那个女生复仇，才把自己当成导演，还原当初12号客栈发生的一幕幕——”
“那最后的爆炸案时，这场戏剧，就应该落幕了。”
第25章 上吊
“如果陆宁是凶手，他接下来，又会选什么犯罪地点和手段？”
宗迢摩挲着手中的案宗：“那场爆炸不是终点，12号客栈的事情，一定还有后续。”
说罢，他便将视线投降了窗外。
城市被不见底的沉默和幽深笼罩着，那些矗立在阴霾里的建筑物，仿佛蛰伏着的巨兽，时刻准备张开獠牙咬下你的头颅。
但好在，很快有远方山顶的探照灯射过来，撕裂了凝滞的黑暗，如锲而不舍被擦亮一次又一次的星火。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陆宁档案上，“父母双亡”四个字上——
“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12号客栈当初的老板，又在哪里？”
“父亲癌症病死，母亲上吊自杀的，至于十二号客栈的老板……”
杨奉正要回答，苏灿那头就传回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半截断手指的主人找到了，果不其然是叶华杨。
“叶华扬前天为了给女朋友庆生，从国外回来了一趟，却失踪了。”
“他女朋友跟他吵架，两人冷战了一个月，她把他拉黑了，并不知道他打算回国给自己一个惊喜，所以一直没人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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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遥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后颈被人打了一针，此时还有些绵软酸涩的疼意。
她睁开眼，模糊的意识一点点清醒回来，才惊愕地发现陆宁把她绑出来，却并没有对她怎么样，而是扔在了在冰冷的地面上，紧紧地束缚了手脚。
她仰面躺着，借着从头顶一方裂隙中倾斜下来的月光，勉强分辨出自己身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而四周随处可见被尚未回收的破旧机器和味道奇怪的碎屑。
至于束缚住自己的东西，则是一圈圈生锈的铁链，那铁链两端都绷得紧紧的，一头远远地挂在了约莫能有几吨重的机器上，另一端，则顺着头顶笔直地延伸上去，一路上了屋顶。
“滴答，滴答——”像是水从高处坠落，砸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似乎就近在咫尺，又似乎很遥远。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勉强侧着身子，想换个蜷缩的姿势，头顶的铁链便因为松弛了那么一分一毫，而骤然重重地往上拉扯，险些没让捆在身上的那一圈又一圈深深地勒入肉里。
也是与此同时，从厂房顶部天花板上垂下来，她以为是吊灯的某团阴影，骤然往下坠了坠，还在空气中晃了几晃。
便是这么一晃，那下一次的“滴答”声，便啪嗒溅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熟悉的血腥味让她的呼吸几乎是立刻凝滞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陆宁绑到了一个什么滑轮装置上，而头顶那团看不清的东西，莫非也是个人？
正当她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空旷的厂房里却“呜——”的一声，突兀地响起刺耳的轰鸣。
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紧接着便是“咔擦咔擦”，如同生锈的齿轮力不从心地传动时，发出的老牛拉破车一般的节奏。
那声音在她的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活似野兽盯着猎物时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音。
俞遥轻喘着气，快速地扭过头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
而于此同时，在“刷拉拉”如鬼魅窜行的声音里，她的身体，居然在被缓缓地往上吊起来。
而另一边的那个一动不动的阴影却相应地，往另一个方向匀速往下下降着。
直到自己被升到了半空中，看清楚整个空间的全局，俞遥才惊恐地颤抖起来。
“陆宁！停手！你疯了吗？”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工厂，分明是一个已经停产的肉类加工车间，滑轮另一端束缚的那个人，如果就这么直直地下去了，他所对应的位置，恰好不好，刚刚是流水线上，用以粉粹牲畜的那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