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48)

“哦,Stacy来了。”纪总对她还是很和气,另眼相看并没有变,“一会忙完了过来喝杯咖啡,刚好带一包回去给你们元律,她最爱喝丸山家的浅烘豆子。”

有些时候冷处理是真的有用,纪荭要是当时就回微信和她争辩,曲琮可能还能站在道德高地上说些漂亮的痛快话,现在已经过了一周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不打笑脸大客户,纪荭还让她带东西给元律,她只能尴尴尬尬敲门进办公室,都不好意思开口拿完豆子就走,坐下来局促地捧起咖啡杯,心想这帮女王到底是怎么修炼出来的,怎么什么时候都占尽了主动,论段位稳压她几个级别。

也正因为如此,她更不敢掺和进来,曲琮当时没被纪荭一番言语鼓动得热血上涌直接答应,是因为她家庭条件好,没那么绝望地拜金,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是后怕,她已下定决心,不管纪荭怎么说,自己都绝不会动摇。这条路她能走多远不好说,可如果要出卖这么多去交换,那她不如返回去同喻星远结婚。

“荭姐,我……”

喝两口咖啡,芬芳的后味冲进血液,曲琮鼓足勇气,想开口又被纪荭止住——纪女王轻笑出声,意态怡然,倾身亲自为她加满杯子。“说了叫你别那么着急回复我的,这是个长期有效的Offer,记得吗?”

“但——”

曲琮想说自己没有只能从纪荭这里得到的东西,交易根本没有成立的基础,但话没出口又被纪荭截断,“我知道,忽然间,你觉得去进修也没那么重要,五年内成为初级合伙人也太快了一点,你感觉自己未必能hold得住,还需要时间修行。总的说来,无需为了自己未必能掌控的好处,从此生活中多一重谎言,这买卖还是不太划算。”

……这读心术都特么在哪点的,她也想学。

曲琮不能否认,这也是她的顾虑,当然更不想告诉纪荭最大原因是她很珍惜同元黛的友情,这话说出来好尴尬,而且怎么看怎么卑微。

她不表反对,纪女王也就更从容,她捧起杯子,有丝狡黠地从杯沿后窥探曲琮的神情,曲琮有种感觉,纪荭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她实在乐在其中,而此时的她也确实很有魅力。“我说了,这是个长期有效的Offer——你不用急,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也许你的确不想要我给的这些东西,但,我也没说过我只能给这些东西。”

究竟有什么是她想要而又只有纪荭能给的?曲琮微怔,她想不出。

“比如说。”纪荭揭开谜底,“润信的小李总,你就对他很有兴趣——你看,你想要的东西有很多,欲望总会有的,而你会发现,Stacy,我是个很有用的朋友,和我做朋友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一些好处。”

她这话确实有说服力,简佩和元黛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曲琮已经无心去考虑这些了,她僵在那里,从未对任何人诉说过的隐私突然被翻出来,自然恐慌又难堪,纪总怎么知道的?

她知道了,那元律呢?难道元律一直都知道?如果这样的话,自己一直以来的表演岂不显得极其拙劣?

中国人的文化,女人的欲望似乎是一种羞耻,曲琮自问不是什么封建闺秀,可纪荭这句话让她全乱了,她想否认,可当然已太迟,就算纪荭原本不那么肯定,从她的表情也能得到答案,她轻笑一声,先安抚曲琮。“放心,这件事元黛不知道。”

曲琮大松口气,真是喘了一口长气,差点没蹲到地上,紧接着当然是疑问——纪荭从未和她、李铮出现在同一场合,甚至可能不认识李铮——

“简佩告诉我的。”纪荭回答她没问出口的第二个问题,喝了口咖啡,愉悦地眯起眼,“别怪她,如果是你,你也会八卦。”

简律又是——啊,那个酒会,她看出来了。

曲琮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这些女王面前简直是在裸奔,她大口吞下咖啡,无暇品尝风味,“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各方面这都是不可能的,小李总对她没兴趣,她和喻星远在勾兑中,而且纪荭都他妈不认识李铮怎么给他们拉皮条——

无数疑问浮上,但纪荭表情仍然安定,她甚至有些不以为然,“凭什么不可能?从前他对你视而不见,只是对你不够了解——你姓曲,你是你父亲的女儿,知道这一点,你猜李铮的态度会不会发生改变?”

曲琮几乎跳起来,她感到极强的不安,“我和我父亲——”

“我知道,你和你父亲在事业上不发生关系。”纪荭胸有成竹,“但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依据,让他知道你不比他差,你们是一个阶层的人,有一点我要批评你,Stacy,你真没有自信,凭什么把李铮当男神看待?好像他高不可攀?——当然啦,世上的确有男人超出了你或我的层级,但不会是李铮,你和元黛有什么区别,她睡过的男人,凭什么你睡不了,他还不配做那个too good for you的存在。”

她对曲琮的肯定让她几乎受宠若惊,从小到大曲琮没太多人追,她和所有乖乖女一样,从未在性吸引力上自信过,纪荭——这个极其张扬自信,各方面都配得上‘cougar’这个单词,甚至可以直接出演《熟女镇》的女人,居然对她如此高看,而且——纪荭是真的很有说服力,曲琮凌乱中心底甚至渐渐升起一点信心:也许,也许纪荭说得对,李铮本就不是触不可及的男人……

她怎么就这么对李铮心动,曲琮自己也说不出来,就是戳到了她的点,又也许李铮代表的是她向往的一种生活,这种渴望被自卑滋养,已形成执念,曲琮的野心被煽动过一次,现在又渐渐冒出嫩芽。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我不信,利益交换是一回事,你不可能操纵人心。”

“我当然也不是无所不能,不是巫师哈,不可能下咒。”纪荭从容地笑了,“但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在此之前,李铮从来没真正看到你,大概在你脸上贴着一张标签,这就是全部了,我可以让你们真正地认识一次,让他真正把你放在眼里。而且,你放心。”

她的声音很轻,纪荭说自己不是巫师,可她真的很像是巫婆,卖给小美人鱼魔药的那种。

她笑着说,“一开始,我不会叫你做很过分的事情的——你可以随时叫停,选择权永远在你。”

曲琮每次和她谈判完都觉得精疲力尽,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拒绝的纪荭,大概就是微弱且虚弱的摇头而已——她怎么敢和纪荭说硬话,现在更不可能翻脸了,纪荭也掌握了她最丢人的私密,如果她告诉元黛……

曲琮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唯独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和纪荭的交易决计是与虎谋皮,在实力相差悬殊的双方之间,不存在平等交易。

包括元律,她已经知道了纪荭想养狗的事,但会因此和纪女王翻脸吗?当然不会,纪女王代表了上千万的营业额,连元女王都搞不定她,曲琮甚至觉得元黛都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她的想法是对的,微信里的未读消息再一次验证她的推测,在她和纪荭聊天的时候,曲琮加的八卦小群水了十几条信息。

【听说了吗?】

【老板刚去开会被叮了】

【我们今年业绩没太好,好像陈律那边,开始发难了……】

第31章 交易

年关难过,这一点元黛年年都有体会,今年特别深,她在自己办公室坐了十几分钟,耳边好像都还回荡陈律师的话,“本来行市就不好,我们整体业务萎缩严重,行政开销还这么大,就拿元律做例子,她每个月公务报销至少四五万——一个合伙人四万,我们这么多合伙人,不合理的开销实在太多了,这归根到底还是损害全体合伙人的权益……”

就拿元律做例子,怎么不拿别人?归根到底,元黛手里的业务今年一整年只是勉强维持,反而是陈律专精的破产方向,今年业务量大增,继续保持这个势头,再两三年就要超过元黛,陈律师想的是要么大家都别有特权,要么就是他也要有,反正他为律所创造了这么多营业额,他该得的。

这种诉求没有合理不合理,只看是否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元黛以前手里的业务做不完可以分给别的组,她为了避税,少拿工资,把一些开支转嫁给公账,没人吭声,今年她的业务很少分润给别家,前阵子甚至出现客户来所里闹的荒唐笑话,她在律所的地位已开始动摇,更可虑的,从目前的经济形势来看,大规模并购、融资会越来越少,破产业务越来越多,陈律至少有三五年好日子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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