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飘香(158)

“敏芝,敏芝,你不能死啊!”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一连串凄惨恸哭之声随即从病房里传遍医院每一个角落。

木梓一刻不停地从医院里跑出来直接进了轿车里,她趴在车前的工作台上又一次失声痛哭起来。文翰紧随其后也上了车。他关上了车门,系好了安全带,然后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木梓的肩头说道:“你还恨她吗?”

木梓平静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我只觉得她可怜。如果她爸爸不那样做,她也许不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文翰接着问道:“那张银行卡为什么要还给她?”

木梓看着车里晃动着的平安吊坠儿回答道:“那本来就不是我的钱。即便是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拿走,但是,在她的母亲和孩子面前,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实际上,当木梓把银行卡扔给姜敏芝的那一刻,文翰就被妻子这种“以德报怨”的大义之举深深地感动了。以前木梓在家里的一些表现虽然也会让文翰所欣赏,但是今天,木梓在姜敏芝的身上则表现出了人性光辉中最善良最动人的一幕,这不得不令文翰对妻子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姜敏芝的所作所为已经给木梓的一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巨大影响,木梓完全可以用“仇人”来给她定位。一般的人可能在姜敏芝处于最狼狈最落魄的时候会表现出一种最解恨的心里状态,这都是很自然的事。而木梓却依然能够放下内心的仇恨进而萌发出令人尊敬甚至让人仰慕的怜悯之心。文翰感到能够和这样品格高洁的妻子共度此生实乃人生之大幸。这恐怕是他陪同木梓此行最大的发现。

文翰非常满意地看着自己身旁的“至尊至宝”说道:“夫人,你做得对。那笔钱虽然对她们来说并不光彩,甚至可以算做不义之财,但是这种看似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事情咱们不能做。况且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可能就是天理难容吧。不过可惜的是,她的孩子却因此继续承担着先辈们因为贪得无厌而造成的终身苦痛。好了,咱们也该回家了。”文翰说完一踩油门,车子轻快地驶离了医院的大门。

一桩陈年旧案就此完结。

第111章

文翰把车停在一家名叫铁锅炖的饭店门口,然后对木梓说道:“这家饭店做的‘一锅出’很有家的味道,你肯定喜欢吃。咱们下车尝尝去?”木梓真有点饿了,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人走进饭店大厅,找了一个2人的卡台坐下。他们刚把菜点好,这时,文翰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大姐文桃的电话,迟疑了一下说道:“是大姐的电话,会有什么事呢?”木梓说:“那就赶紧接啊!什么事情只有接通电话才能知道啊。”文翰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挺弱智的,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文翰接通了手机,只听见大姐焦急地说道:“文翰,你在哪啊?”文翰地说:“大姐,你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儿?”此时文桃已经哭出了声:“文翰,你快来吧,妈正在医院抢救呢,大夫说是脑干出血。”

文翰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眼前立刻模糊起来。他知道人一旦脑干出血,十有八九抢救不回来。他强作镇静地说道:“大姐,你别慌,我马上就到。妈在哪个医院抢救?”大姐哭着说:“在人民医院。”文翰放下电话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木梓说道:“妈得了脑出血,正在医院抢救,咱们马上过去!”

木梓急忙起身来到吧台扔下100元钱说道:“饭我们不吃了。”然后跟在文翰的后面一路小跑进了车里,直奔医院而去。吧台收银员看着柜台上的100元钱直愣神。这时大厅服务员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收了吧,现在这样的人不怎么多了,饭还没吃,钱却先付了。”

文翰来到医院门口,他打开车门直接跑进了医院,木梓下车关好车门也跟着跑了进去。文桃正在医院门口等着文翰,她一看见文翰立刻抱住他哭着说道:“老弟,你来晚了,妈已经走了。”

文翰一听双腿发软一下就瘫倒在地上了。木梓连忙跑过来扶住了他说道:“文翰,这个时候你可要挺住啊,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文翰怎么都没想到,母亲竟然走得这么快,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木梓说得对,现在不是他悲伤的时候。他平静了一会儿,在文桃和木梓的搀扶下慢慢地站起身来问道:“大姐,妈在哪?”

文桃抽泣着说道:“妈在急诊室呢。”文翰挣脱了大姐和妻子的搀扶快速来到急诊室病房。此时,大姐夫秦江还有一些老家的亲属正围在文母的病床周围,他们看见文翰进来马上让开了一个空地。

文翰一下扑跪在文母的身上大声喊道:“妈,儿子来晚了!”便失声痛哭起来。

这哭声代表着他们母子今生永远分别;这哭声代表着儿子失去母亲永远的痛;这哭声代表着再想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却永远没有了机会;这哭声代表着没有了母亲推门瞭望甚至是烦恼的唠叨,从此他的心灵再没有了归宿之感;这哭声代表着他已经失去了一份做为人子的资格,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做孩子……

母亲才70岁刚出头,还不到社会的人均寿命,虽然她上楼之后经常跟文翰说,她这辈子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知足了,但是文翰依然希望母亲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因为只有母亲健在,不论何时,哪怕是母亲耍耍小孩脾气,不理解儿女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有一份气定闲情的牵挂和安心。

人的一生再没有比失去亲娘更痛苦的事情了!母亲瞬间离去,文翰的心就像被抽走了一样,他突然有了一种失去心灵依靠的孤独之感,他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飘落人间。

文翰的悲恸哭声让周围的亲人伤痛不已。木梓走到文翰的跟前哭着说道:“文翰,妈已经走了。你得挺住啊!大家都等着你看下一步怎么安排?”

文翰终于从刚才那种痛不欲生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对文桃说道:“大姐,通知我大哥了吗?”文桃点了点头说道:“该通知的都通知了。”文翰对大姐文桃和姐夫秦江说道:“妈活着的时候曾对我说她要火葬。所以我想把妈拉回市里火化,然后把骨灰寄存在殡仪馆,等以后再下葬。”姐夫秦江说:“既然妈有遗言就按遗言办理。”文桃点头表示同意。大家把文母的遗体抬到车上,文翰坐在母亲的身旁沉痛地说道:“妈,咱们回家。”

就这样,由姐夫秦江开车把文母直接送到了兰河市殡仪馆。章一鸣和支红玉接到卜讯后也赶来了,在所有儿女至亲都回来之后,文母才被火化,骨灰暂时寄存在殡仪馆。

文父文母自从有了养老金之后每年必须回到原籍也就是老家的民政部门进行资格认证。文母正是在回老家进行养老金资格认证期间,在大女儿文桃家突发脑出血去世的,直到2016年,农民养老金发放资格认证才可以在异地进行联网视频办理,从而免去了农民为了养老金认证而往返于城乡之间的舟车劳顿之苦。

木梓工作上的意外事件以及手术住院本来就让文翰心力交瘁,母亲的突然辞世更是雪上加霜。一系列的变故和打击接踵而来似乎耗尽了文翰全部的精力。他送走母亲后整整一周都不能正常讲话,始终沉浸在失去母亲的巨大痛苦之中。

文母的一生历经坎坷、饱经风霜,她勤劳俭朴、任劳任怨,刚直不阿。虽然没有创造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和留芳百世的基业,但她善良贤明、和亲睦邻、乐善好施的品格魅力,却给文翰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并作为一种家风传承下来,让他受益终生。

星期天,文翰刚吃过早饭,大姐文桃和姐夫秦江就来了。大家坐下来之后,木梓给她们分别倒了茶,此时文翰才发现大姐一脸凝重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姐夫秦江似乎也是心事重重满脸的不高兴。

文翰问道:“大姐,你和我姐夫这是怎么了?吵架了还是家里出什么事?”文桃气囊囊地说道:“你问他,你让他自己说。我不稀罕说他家的事!”

木梓禁不住笑着说道:“大姐,这怎么变成他家的事了?姐夫家不是你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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