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整天见了我像见鬼一样,不累么?”他见状反问她,脸色冷得发青。
“累。”西西很是耿直,话连想都没想就出了口,“你本来就像——”她撞见他幽幽焚燃的眼眸,似有怒火,连忙闭了嘴,气氛瞬间诡异起来,他不说一句话,冷冷盯着她,西西此刻感觉就像万箭穿心一般,难受而惶恐。
她僵持了片刻,还是愣生生开了口,努力让自己神志清醒点,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抽搐忘了,只得道,“我,我睡觉。”
她见他没反应,鬼鬼祟祟地要离开,像是做贼一般心虚的很,他一只手横在她面前,冷声道,“手机。”
“我听音乐用......”她语气熄了火,很不情愿地交给他,明天自己要去医院一趟,挂号缴费肯定要用手机,他这下要回去可怎么是好。
“你睡。”他声音直白,带着几分冷意,,没有表情的脸忽然就微微有了笑意,西西看出了这明显的假笑,一阵不安,他笑比不笑还让人发慌。
“我,我明天要用手机。”西西很慌。
“哦,跟栾东聊天。”他果断道,眸中一片萧瑟暗沉。
“不,不是,我是去——”西西话没说完被他眼风一闪,瞬间结巴了起来,“不和栾东聊天。”
“哦,同事还不罢休。”他声音平淡无奇,却含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西西很急,又不敢直接夺,只是委曲求全地耐心解释,“萧来早就不和我说话了。”
“哦,可你还惦记着他。”他骇然眯了眯眼,视线牢牢锁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战战兢兢道,“没,我那个,我......”西西一时语塞,情急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直截道,“我去睡觉。”说完,便下意识要走开,结果碰到了他的肩膀,头瞬间嗡嗡的金星飞烁。
“你睡不着,听点音乐是有好处。”他睫毛抖了抖,声音平静下来,波澜不惊。
“谢谢,谢谢你。”西西以为他心意反转要把手机给自己,忙双手举起自觉捧到他面前,他耸耸眉,嘴角翘了翘,很平淡道,“不给。”
西西当即脸色煞白,像是一口被汽水噎住一样,暗自咬着牙,绕开他就走,被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怎么?”
“我睡觉去。”她动了怒,火气隐忍而不发,却是很不甘。
他扯了扯她头发,痛的她一步开迈不得不停住,捂住头,瞪眼道,“还有事?”
他很随意地摇头,“没有。”话虽如此,手还是拽着她一缕头发不放。
西西用手把自己头发一缕一缕抽出来,他的手在将要触碰她手背的一刹那抽离,敏感轻巧如惊枝蝴蝶。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对方的眼中都是心思烂漫各怀鬼胎,他移过视线,沉默了片刻,随即还是伴着风声率先离去。
西西临睡前趴在窗户上看夜空,雨夜漆黑中,她可以看到遥远的星星,那些星灿蓝明灭,在远处颤抖,亦如她起伏不定的心情。
一晚上的辗转反侧,第二日一早她醒来倒水时看到餐桌上的手机正安安静静摆着,一时语塞,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异样的感情。
她去医院挂号等待时不小心撞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说了声道歉那人摆手,定睛一看她忽然语气暴躁起来,“呵,居然是你这个蛇蝎女,今天真是倒霉竟然在医院里碰见你。”
西西愣了几秒钟,然后反应过来,对这男子的面貌有些眼熟,“你是代山?”
“怎么,你这是心虚了吧,来医院是为了消财免灾?真是难怪了,凭空诬陷别人,能有什么好心肠?你晚上能睡着觉么?”代山吼道。
“我来医院管你什么事,你不也来了,怎么不说你自己心虚?”西西被他的声音吼的心烦意乱。
“我是来陪我女朋友的。”代山回得理直气壮。
“你......”西西只觉得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乔麦才去世两个月,他竟然就又谈了新的女朋友,到底是说是人不如新,还是说为了彻底拜托过往?
她不能评价,代山却是气势逼人道,“你不要以为是我变心,乔麦当初比我还花心呢,成天给我带绿帽子,我不还是忍着吗。”
“乔麦她——”西西声音一时停滞,代山冷笑,“女人,不都是表里不一么。”他斜视她一眼,“我老早就觉得你可疑,你说你是第一目击证人,可你连杀人犯的相貌都说不上来,谁信啊。”
西西一听他提杀人犯这个词就头发发愣,手心里冷汗直冒,冲冲撞撞打断他,“那你怎么不去找警察。”说完,她就飞快转过身,剩下代山在原地喊,“我明天就去找,乔麦的案子就算查不出来,也有你的问题。”
西西跑进厕所,心里发冷,幽幽突起一股寒凉之气,她紧紧闭上眼,耳中回荡着代山的话,他说的没错,自己是杀人犯的帮凶,她现在还一直掩护着他,没有向警方报案,可要是报案,后果呢?他恼羞成怒若是来个鱼死网破,她担得起吗?
她用冷水冲着手,希望自己能尽量保持情形,回到等待位时中医科室前响起了叫号声,她攥着拳头心有余悸地进了科室,坐在位子上,大夫从电脑前抬头,戴着一副斯文眼睛,出乎意料的年轻俊朗。
☆、苦苦的中药
“先把脉。”大夫平和道,西西把手放在鼓鼓的小垫子上,他手搭在她手腕上,片刻后扶了扶眼睛框,视线盯着她,“你心脉一时偏快,很不正常,是有急事么?”
西西摇头,一身虚汗,“我就是最近睡不好,大夫你开点药吧。”
“烦心事太多,还是压力太大?”大夫看着她,缓缓道,“你最近有点上火,可以买点蒲公英枸杞泡水喝。”
“嗯,是有些心烦,好久了。”西西想到乔麦的死,一时间心里极为压抑,“吃药能治好吗?”她最怕吃药,可眼下为了消解痛苦,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吃药只是缓解,你总是心烦意乱对身体不好,还是要注意保持好心情,早起早睡作息规律,我先给你开一个周的中药吧,你可以到时候来复诊。”
“嗯好,谢谢大夫了。”西西拿着就诊卡就要去缴费,身后传来大夫清朗的声音,“中药自己煎很麻烦,你可以让医院帮忙代煎。”
西西偏过头,对他感激一笑,视线从科室前移开时,注意到了他的名字,苏瞬,很好听。
临近中午时,她提着一大袋中药回家,有些魂不守舍,他照旧躺在沙发里闲散看书,听到她的脚步声微微抬头,声音不疾不徐,压制着冲动,“你去哪了?”
“我去医院拿药了。”她话音刚落,他是视线定格到她手提的塑料袋上,里面满满堆积的都是褐色的中药药包,“怎么了?”
“治睡眠的。”西西抿了抿嘴,一瞬间忽然觉得很倦,徒然而悲戚,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乔麦死亡时那张恐怖狰狞的脸,现下那张脸和他苍白的面容重叠,幻化出无数重影,像是飞蛾扑火的渺茫与绝望,善恶明灭只在一念间。
她不该这样慌,人死不能复生,他是刽子手,她便是替冰冷凶器擦血止渴的帮凶,良心与谴责,愧疚与恐惧,究竟孰轻孰重,她原以为自己明白,可现下却是迷惘的很。
她提着塑料袋久久没有动弹,只是看着他黑黢黢狭长的眼,心里发颤,惹怒他的的后果,她是担不起的。
“这个苦么?”他远远弹起一根手指,指着中药包冷淡问道。
西西点头,脸色比中药还要苦涩三分,“很苦。”
“你说你不喜欢吃药。”他侧过脸,眸子里明暗闪烁着亮光。
“生病了还是要吃的。”西西闷声道,不懂他为什么纠结这个。
他挑挑眉,冷哼了一声,声音出口带了几分反讽意味,“你怎么不煮姜汤了?”
“姜汤是治感冒的,不是治疗失眠的。”话说到这里,西西总算明白过几分来,他这是借之前她发烧不吃药的事情堵自己,心里诧异他记性竟然这么好,看来一直都保持着警惕。
“姜汤那么奇怪的味道,不是包治百病?”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慵懒地盘着腿,虽然手里拿着书,却是两眼斜斜一直盯着她,余光微凉,眸子明晃晃的如同中午的阳光一样刺眼。
“中药博大精深,没那么浅显。”西西觉得他一直在嘲讽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事找事没话找话,心里像是被堵了一样,没来由地就反唇相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