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弦仿佛在顾忌些什么,下了台之后又一副高冷的样子,不再看她甚至连话都没讲。转身就朝杜成钧那一个小圈子里的人走去。
江春还在忙着拍孟秋庭的马屁。孟秋桐则端着高脚杯,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矜傲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阴不阳的:“你很风光嘛!”
冉染懒得理这种傲娇中二大小姐,不管她刚才在台上是不是风光了一把,这地方真是令人窒息,她一会都呆不下去。
正准备悄悄开溜,一个长着西瓜一样将军肚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油腻得让人感觉仿佛一口黏痰粘在嗓子里,冉染甚至怀疑他从上往下看,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脚。
更要命的是,他还用那种滑腻腻的语调说:“妹妹,琴弹得不错嘛!鄙人肖胜东,就是喜欢资助你们这些有梦想的年轻人。”
说完伸出油脂都要崩破皮肤的手,冉染现在一心想溜,不想节外生枝得罪人。装作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强忍着恶心跟他握了一下手,说想到这老流氓脸皮比他皮下的油脂还要厚,攥着冉染的手不撒。
☆、坦白
这老流氓手劲还挺大,冉染一时挣不开。气得她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松手!”
肖胜东装糊涂,另一只手还拍了拍冉染的手背,笑得脸上肥肉乱颤:“像冉小姐这么有才华的人,我绝对有能力把你捧上一线。”
就在冉染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再给他来个断子绝孙脚时。一个身影迅速从他身后赶过来。
抓着肖胜东的那只咸猪爪,使了一个巧劲儿,把他的爪子掰到了身后,臃肿的环节发出了嚼猪脆骨的声音。
“哎呦我去!疼疼疼......”这一声惨叫把周围一圈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杜成钧离得最近,率先走过来:“秦弦,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把肖老板放开。”
秦弦非但没有停,还把肖胜东的手掰得更响了一些。肖胜东别看吨位大,其实虚的很。被秦弦一擒住,只会呲牙咧嘴得残叫。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过来了。冉染不想让事情闹大,更不想让秦弦因为她的事受牵连。
冉染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秦弦因为用力而筋络凸起的手腕上:“我没事的,把他放开吧。”
这是冉染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生气,本就有些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缝,眉头高高耸起,牙关咬得紧紧的。脸色沉得像是暴风雨前夕的积雨云。盯着冉胜东的眼神像一匹面对敌人捍卫领土的狼。
看到冉染过来抓他的手腕,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秦弦一松手,痛劲儿的后坐力涌了上来。肖胜东一边骂娘一边说要给秦弦好看,后边有一个穿着冲锋衣带着工作牌的人。赶紧上前搀住肖胜东。
因为大家穿的都很正式,冉染留意了这个人一下,带着个帽子大半张脸看不见,胸前的工作牌上似乎写着叫尹什么什么。
到底是孟秋庭的地盘,肖胜东理亏在先,不敢当场发作。只放了一句狠话,说要秦弦等着。然后被扶着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唤着,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杜成钧看起来十分不满意,收起了一直维持的和善笑脸:“你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秦弦梗着头不讲话,一旁的吴敏柔慌里慌张地解释:“这事儿不怪秦弦。那个肖老六没事儿就爱开开玩笑的,受不了么挣开就得了,搞得大惊小怪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吴敏柔说完还给秦弦使眼色,想让他先服个软:“秦弦,你说句话呀。”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什么。”秦弦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拽着冉染的手腕,绷着脸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冉染今天生的气简直比两个月加起来还多。虽然吴敏柔是秦弦的母亲,但是冉染是顶看不上她这个人。
没想到除了自私虚伪,趋炎附势以外又点亮了三观扭曲这一特征。有时候想想,像她这种人竟然能养出秦弦这种人美心善,根正苗红的好少年,真特么是个奇迹。
如果刚才秦弦没有把她拉出去的话,依她当时那种怒到燃烧,怒到炸裂的情况,应该拼着颜面扫地,也要直接和吴敏霞怼起来的。
秦弦从出来到现在为止,唯一说过的一句话是打电话叫小夏开车。
车里面的气氛诡异地沉默着,只能听见过往车辆在高速上摩擦的声音。秦弦疲惫地靠在后排座椅上,用手捏着眉心。半晌,终于拖着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我知道,她今天的话很过分,我替她向你道歉。”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吴敏柔。凭什么啊?凭什么他的迁就换来的是他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凭什么他夜以继日的奔波换来的是母亲的欲壑难填?凭什么吴敏柔的奸诈刻薄口无遮拦要他来道歉?
冉染觉得一股热辣辣的气流在她胸腔里里流窜。她脑子里一团乱,秦弦疲惫的神情甚至让她想到了她同样患有抑郁症的父亲。到底凭什么啊?凭什么要为别人拖累自己的一生。
在西春庄园,被欺骗,被讥讽,被侮辱的时候,冉染都没有掉一滴泪。但当这个大男孩为别人的的过错道歉时,感到了一种无力感,想是面对父亲总是神思郁结的眼睛那样无力。胸腔里酸涩的气流迅速上涌,呛得她鼻子发酸。
“不许说对不起,你凭什么替她道歉呀?你怎么这么傻呀你!”冉染压抑的哭腔像某种受了伤的小动物。
秦弦睁开了眼睛,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总拇指婆娑她的脸颊,为她擦掉眼泪:“别哭,是我的错。”
冉染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秦弦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毕竟是我妈。”
冉染觉得心里闷胀胀地难受,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说出来吧,说出来就好了。于是她再也不想保守这个秘密了:“如果我说他根本就没拿你当儿子呢?”
“冉染,别说了。”秦弦揽住冉染,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件事需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在跟你讲。所以不管你以后恨我也好,怨我也好,今天我必须要说。”
秦弦似乎是预感到了冉染的话并不会令人愉快,他收紧了手臂,好像在大海上紧抱着浮木,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块依凭。
这股压抑悲伤的气息让冉染的心抽痛起来。从他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回应了他。她伸出手抚了抚他紧绷的脊背。
时间缓缓地流淌,冉染低声讲述了那一天在佘山别墅,她遇到的一切:“我不知道她的上家是谁,肯定跟你第一次做心理咨询守着你的那些狗仔有关。”
沉默,长久的沉默。
秦弦把头埋在冉染的颈间,直到双肩不再颤抖,直到呼吸渐渐平复。他抬起头,眼神黯淡下来。就像流星燃烧过后,只剩下灰扑扑的陨石:“是肖胜东的人。他是肖老六工作室的老板。”
肖胜东?你说那只猪?冉染脑子里有些乱。
她突然想起了今天宴会上肖胜东反常的表现。今天她在宴会上出了风头。甚至有人试探她跟孟秋庭的关系。依孟家现在在娱乐圈的话语权,没有谁蠢到公然挑衅孟家。
吴敏柔背后的人是肖胜东吗?那肖胜东的背后呢?有一个念头迅速在冉染脑海中划过,快到捕捉不住。
冉染隐隐感觉一张网围绕着秦弦和他周围的人。而这只看不见的手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收网。
车子在秦弦的沉默和冉染的担忧中,缓慢行驶着。
秦弦回了位于杭州市中心的酒店。冉染还有两天假期,本来是打算酒会结束直接坐高铁连夜回上海的。秦弦直接让小夏开车送她回去。
看着冉染皱着眉头,望向秦弦走进酒店的背影。小夏出声安慰道:“没事的,冉姐,你别担心。秦总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能抗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冉染刚刚对秦弦说的话,肯定全进了小夏的耳朵里。冉染也知道瞒不住他,索性直接问道:“你们团队里,难道就一点没有察觉秦弦妈妈的事吗?”
小夏把车掉了个头,开往上海的方向:“说实话,也怀疑过。一些行程的保密级别很高,知道的人很少。但也没人敢提,我估摸着秦总心里也有点数。”
说着,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唉!说起来我是真的挺心疼他的。秦总他爸爸虽然跟他妈一样是搞摄影的,但整个人就一艺术家,不怎么管家里事。他妈妈吴敏柔从□□着他学这学那就想着从他身上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