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间烟火+番外(9)
他只穿一件白色背心,两侧肩臂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匀称,是近几年坚持运动健身和科学饮食的结果。
大概是激战正酣,易安踪只是抬头简短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便又埋下头去看手机。
宋清迦刚摘下外套就被安踪妈妈拖着肩膀往厨房走,耳朵却很灵敏地捕捉到客厅里传来的游戏特效音,听起来竟然十分熟悉,可她一时还对不上号。
她没太在意,进入厨房后就被安踪妈妈准备的各种炸圆子、春卷、豆沙包、卤鸭掌看花了眼。她太久没吃到安踪妈妈的手艺了,实在是想念得紧,没忍住先偷吃了好几样。
安踪妈妈忙活了一早上,总算是赶在十二点钟准时开饭。
易安踪听见叫吃饭了,便扔下手机,起身走过来。宋清迦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右脚像是没法承力一样。
等到易安踪走到身边来,她便出声关照了一句:“怎么啦?”
“没什么,韧带拉伤。”易安踪语气轻松。
安踪妈妈听见了便补充道:“他下部戏是个古装戏,前几天去训练的时候伤着了,肯定是练之前没充分热身。得亏我来得巧,不然这孩子又得吃两周外卖。”
因为有长辈在,两个人在餐桌上都表现得十分客气友善。
安踪妈妈自己不吃,不停地给对面的宋清迦夹菜:“珍珍最近忙不忙啊?”
“还好。”宋清迦乖巧回答。
“我怎么听如惠说,你前几天还在电话里哭呢,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宝贝?学习太辛苦了吗?”邹如惠正是清迦妈妈的名字。
易安踪抬头瞥了她一眼。
“没有,也就是课题组的一些鸡毛蒜皮而已。”宋清迦无意多谈,就随口带过去了。
“唉,去年过年你在国外,今年暑假我又旅游去了,总是碰不上面。我跟如惠说了,这次我调休,是专门来看你的。”安踪妈妈感慨道。
“敢情您这回不是专门看我来了?”易安踪插嘴道。
安踪妈妈慈爱地伸手去揉儿子的头:“你有啥好看的?电视上不是天天播吗?”手法像在抚摸一只萨摩耶。
易安踪受不了这样的抚摸,头一偏躲开了,一手抓住身下的椅子往边上挪了挪,与坐他侧前方的宋清迦一下靠近了许多。他是左利手,拿起筷子以后便时时要跟她的筷子打架。
宋清迦只好悄悄将自己的凳子也往边上挪了挪。
安踪妈妈又给两个孩子的碗里添了汤,一面絮絮地问了一些易安踪的行程问题。这回易安踪倒是很耐心地一一回答,甚至还详细地向妈妈解释了一些她听不懂的名词。
宋清迦在一旁默默听着,一面喝着香气四溢的鸡汤,倒觉得这顿饭吃出了久违的温馨安逸之感,莫名有种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吃下去的朦胧错觉。
*
饭后,宋清迦自告奋勇地站起身说要洗碗。易安踪则很自然地走进厨房来帮她。
两个人并肩立在水池前,十分默契地分工合作。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隐藏在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和碗筷间叮当的碰撞声中。
“怎么啦?”易安踪突然开口,嗓音低柔且悦耳。
宋清迦知道他在问什么。一时间不知为何,也许是他的语气太温和,让她猛然有些鼻酸。
令人烦闷的事情太多,她已经一个人默默消化好久了。
她斟酌着字句说道:“你对于网上一些诽谤你的声音,会很在意吗?”
易安踪低着头,很认真地擦拭着碗沿,一边轻声回答:“既然知道是诽谤,要么就不会去看,要么不经意看到了,也像在看别人的事。”
宋清迦仰起头,看到一张平静从容的干净脸庞。
“可是如果忍不住会在意呢?”
他停下来,对她对视:“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宋清迦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开始描述,只好低下头闷闷地说:“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还是成为别人的谈资。有的人根本都不认识我,却还言之凿凿地评价我的人品。”
“人在聊八卦的时候,总都有表现欲。”易安踪不紧不慢地说,“自己的人生乏善可陈,只好将别人的故事添油加醋一下,越浮夸越吸引听众。”
“我也发现了,之前加了高中同学建的聊天群,发现大家聊别人的八卦都爱往极端了说。说情感关系时越狗血越好,仿佛老娘舅现场;说工作发展时越浮夸越好,贩卖焦虑。”
易安踪轻声笑道:“你也有被传递焦虑的时候?你不是你们班上混得最好的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洗完碗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人拿着手机偷拍了好几张他们的背影。
*
宋清迦回到家以后才发现自己被偷拍,还是因为妈妈给她发了微信:“今天吃到颜阿姨做的饭啦?”
她看到消息时还觉得奇怪,因为她还没有告诉妈妈自己去易安踪家里吃饭的事。
点开朋友圈才知道,安踪妈妈竟然上传了他们俩一起洗碗的照片,下面还配文:“两个孩子都长大啦,幸福,满足,感恩。”
清迦妈妈也发表了评论:“我们珍珍也有这么勤快能干的时候呀,都不随我,倒像是你亲生的一样。”后面还带着一个笑脸和一个向日葵表情。
宋清迦哭笑不得。
她还是给幸福满足的颜阿姨点了个赞。
过了一会儿,唐晓弹过来视频聊天申请。宋清迦按下“接受”,发现唐晓那边黑漆漆的,只能窥见模模糊糊的半张脸,还被头发给遮住了。
“我和小九在操场上跑圈呢,顺便给你汇报一下我俩最近卧底的情报。”唐晓气喘吁吁地,她说完宋清迦才发现她后面跟着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是小九。
宋清迦想起自己也有段时间没运动了,于是把手机立在桌上,转身去取来瑜伽垫铺上,一面说:“来吧。”
“这两天我俩分别跟不同课题组的几个小团体吃食堂来着。我和你关系太好,目标过于明显,就没好意思深挖,只能做排除法。目前楼上的三个课题组好像暂时还没听过那个传言。”
小九跟着说道:“但是我这边信息量很大,咱们这一层和楼下一层的人几乎全都在讨论这件事,源头基本上能锁定在隔壁或者对门。”
宋清迦冷笑:“我盲猜也觉得应该是隔壁造的谣。”
“陈景然,一定是陈景然。”唐晓笃定地说。
“但是我问了对门的阿泽,”小九道,“他说是他们课题组有人看到,那天有个男的在楼下等你。”
上周五晚上,宋清迦跟齐开学长一起吃了晚饭。
齐开从公司过来,所以穿的正装。他开了辆新车,宋清迦对这些不敏感,只是坐上去后体感应该挺名贵。
两个人这几年联系不多,偶尔会在线上聊几句近况。齐开在美国待了三年,变化挺大,但是绅士风范更盛,全程与她保持在社交安全距离外,言谈也比较客气有礼,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她没想到过了近一周后,会听到及其难听的关于自己的流言。
唐晓沉吟道:“然后这个人就告诉了陈景然,所以陈景然就接受不了开始发疯?”
小九凑到手机镜头前来,继续分析道:“对,我觉得这个流言的后半部分,也就是说你被社会人士,额,追求的那段,应该是对门课题组的某个神经病看到以后脑补的。而前半部分,就是你跟陈景然的那一半‘故事’,除了他本人,没有其他人能说一半真话再掺一半bullshit。”
宋清迦半跪在瑜伽垫上做着拉伸,吐气绵长,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还有一个细节,”宋清迦压着嗓子说道:“他们连我‘甩’了青梅竹马的前男友这种事儿都‘知道’。可我只在一个场合提过前任,就是去年课题组聚餐的时候。”
唐晓倒吸一口气:“你是说,我们组里,有内鬼?”
小九忽然明白过来,拼命往镜头前凑过来:“我知道了!这流言有可能不是一个人编的,而是一群人。”
“也就是说,他们在聊八卦的时候各自拼凑了关于你的‘所见所闻’,每个人都有编造,然后在场的其他人回去后传播的是一个合辑。”唐晓反应极快。
宋清迦叹了口气,她觉得没意思透了。
看起来其乐融融的自家课题组里,也有看她不顺眼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