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风(55)
说爱不爱已经太浅薄了,婚姻里有时候责任感重于爱,季峋从来不觉得季天明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更遑论爱,他不爱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他自私自利又粗鄙蛮横。
季峋在饭桌上吃得脑壳子嗡嗡的,倒不是觉得有多气愤,就是觉得呱噪,以及季天明那副嘴脸惹人嫌。
然后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他如蒙大赦,接起来往屋子外走,“你好,季峋。”
那边沉默了一个,然后回道:“你好,我是……唐果爸爸。”
季峋神色一凛,身子都不由站直了,忙改口:“叔叔您好。”他对唐果的爸爸印象很深,军人身上那股鲜明的特质十分显眼,不怒自威,气势迫人。
“会打扰你吗?”对方问。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来叶知春和季天明争论的声音,于是季峋抬脚往院子外走去:“不会,我闲着,您说。”
已经过了八点,寒风凛冽,巷子里静寂无声,电话里的声音低沉温和:“抱歉,贸然打电话。我今天和果果见了面,顺便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时间关系,没能和你见一面,就想先和你聊聊。”
“她跟我说了今天去陪您,我听说您就待一天,所以害怕打扰你们相聚,其实我很早就想拜访您了。”
对面可能听出了他的紧绷,轻笑了声:“会有机会见面的。你不要紧张,我就是和你随便聊聊,我在候机,很快就要回部队了。”
“您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的,无家可归,只好留驻。”以前假期对他来说好像永远是急匆匆的,忙着回家去,忙着见妻女一面,为他们尽一些力所能及的丈夫父亲义务,“以前总觉得不得闲,整个人好像被分裂成很多瓣,时间永远都不够用,现在又觉得,时间漫长得没有尽头。”不在为了假期花很多心思去准备,也不用在为突如其来的任务不能遵守约定而自责,可其实并没感觉到轻松愉快。
季峋没有接腔,唐果和他提过父母的事,长久的分离导致的隔阂,互相还牵挂着彼此,可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有时候越努力靠近对方越会把对方推得越远,不爱的人也可以争吵相伴一生,相爱的人却也会越走越远离对方,感情的事,很难说清楚。
电话里继续:“果果和她妈妈脾气其实很像,都是善良又心软的人,喜欢事事为别人考虑,受了委屈会自己默默消化,永远不声不响的,失望攒够了就离开,彻彻底底消失,一点余地都不会留。”
对此季峋深有体会,于是笑了笑:“我知道,我不会让她伤心的。”
“但愿。”他说,声音有些迟缓,像是出神在思考什么,许久才又说:“小时候她喜欢我驼她,走到哪里都喜欢骑在我脖子上,我那时候觉得,要驼她一辈子,可其实一眨眼,她就长大了,再也不会追着让我背让我抱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很快。”
“记得多陪陪她,她很怕一个人,也怕黑,但从来都不说。”
“我会的。”
“别欺负她。”
“我不会。”
“你要是食言了,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一定不会。”
……
“好了,我要登机了,不多说了。她今天应该很不开心,大概是觉得我有点儿可怜,送我走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你抽空和她说说话,你们年轻人,总能说到一起去。”
季峋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落寞,也能想象得到唐果的状态,她一向是个敏感细心的人,爸爸对她来说是很亲近的人,妈妈对她来说也是,她能理解两个人的感情最终走向破裂,也能明白这样对两个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可终究是没办法释怀,和爸爸匆匆见了一面,又匆匆送爸爸走,那种仓促的离别,更能放大难过。
挂了电话,季峋在巷子里站了会儿,远远地听见几声犬吠,脑海里想象着她耷拉着眉眼的样子,于是腿脚便不听使唤地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寒风呜咽着,终于飘起了雪花,他发了消息问她在哪里,她说到了第一次和他一起看电影的地方,离家很近了,于是季峋开始跑起来,风雪割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他终于跑到了,气喘吁吁又仪容不整的样子,于是就站在门口等着,没有进去,脑子里反复在质问自己到底在干嘛,像个傻子。
隔了几分钟,看见她从车上下来,看她情绪还好,于是放下心来,又看她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心又慢慢揪紧,直到她一头扎进他怀里,怀抱里真切抱到她,好像终于才踏实下来,手臂不自觉箍紧了,看她抬起头来,缓缓冲他笑,那些浮躁的不安的沉甸甸的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会容易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还乐此不疲。
到了家,叶知春和季天明已经回了自己房间,免去了争吵,于是季峋松了一口气,爷爷在看电视,奶奶就着灯在给还没出生的孙儿绣虎头鞋,季峋交代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了,他的房间很小,就搁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个不大的书桌,他在想,得尽快买个房子。
有了房子,才有家。
作者:对不起,我说的都是屁话……
自暴自弃
不然大家弃坑算了,这作者有毒
第48章
唐果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法硕, 学制三年, 毕业前一年还在纠结毕业去向,还在想要不要再读个博士,后来机缘巧合去了某个大公司, 做法务专员。
Z政大的法律硕士,原本觉得自己简历还不错,进了公司才发现,人才济济, 自己十分不显眼, 只好努力跟着前辈们学习。
累是累点, 但却充实。
只是最近让唐果有点儿困惑的是, 最近季峋好像总是很忙, 总是没有空, 周末妈妈打电话问起两个人的打算, 她一边含糊说不着急,一边出神想自己上一次见季峋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那天他很早就起了床, 穿了西装打了领结,站在镜子前照镜子的时候,唐果睁着一双迷离的睡眼,把自己脑袋磕在他后背上,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嘀咕问:“今天开庭?”
季峋“嗯”了声,转身把她抱回床上去, 低头吻她额头:“再睡一会儿,我叫了早餐,半个小时后送过来,今天我不能送你去上班,你自己打车,不要再去挤地铁了,你已经坐反两次方向了。”
路痴,方向痴,一着急能在地铁站给自己跑急眼,闻言哼了声:“事不过三,前两次是我不熟。”
季峋低声嘲笑似地哼笑了声,捏了捏她脸,“听话。”
那天之后季峋就一直在事务所加班。中途只回来过一次,凌晨一点,唐果睡得正熟,模模糊糊听见浴室的水声,只是困倦压得眼皮死沉,很快又睡死过去,只记得他上床自己时候自己摸过去抱住了他的腰,问了他一句饿不饿,他回答了什么她都记不清了。醒来人已经不见了,迷瞪了好一会儿以为半夜做梦,看到他留的便签条才知道他确实回来过,抽空回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然后又是好几天不见人影,唐果打了几次电话问他,他都只简单的说几句,一个大案子,一审当事人败诉,二审正在搜集证据阶段,事务所整个都在忙这个案子,对方辩护律师是宿敌,于是不仅关乎当事人利益,也事关事务所脸面。
唐果自然理解,于是打了几次电话后也就不再打扰他,只是偶尔恍惚的时候会觉得,是不是季峋变心了?
影视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戏码,一个男人不爱了,就开始各种加班忙没时间了……
都说七年之痒,他和季峋在一起,正好七年了。从大学到现在,没有大吵过,偶尔的争执也都是季峋很快认错,大学时候同居,防线谁也没跨过去,研究生时候为了各自工作学习方便,一个住公司的宿舍,一个在学校的宿舍,更不可能发生什么,研究生毕业了她才搬到他这边来住,却正好碰上他最忙的时候,于是住在一起却丝毫没有亲近的感觉。
两个人大概也是新时代的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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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后每逢节假日,总有些爱热闹的同学组织聚会,但自从上了大学后,总是很难聚到人,不是时间碰不上,就是地点不合适,原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真成了咫尺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