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遂安扭头看妈妈,哇哇大哭起来。梅孜君心疼道:“你下手轻点。”
“轻点不长记性,早就说要给她剪指甲,你偏不听。”
“小孩子懂什么?慢慢教就好了。”梅孜君红着眼圈,哄着顾遂安道:“囡囡不哭了,咱们不理爸爸。”
顾远看着施图南的脸,歉意道:“我们去让医生看看,也不晓得留不留疤。”
“没事,不过一道划痕而已。”施图南说得很淡。
*
施图南看了眼信纸上的住址,团成一团,仍进了海里。李邽山悄悄地过来,朝着她后颈吹了口气,吓得她转过身,瞪着眼看他。
“脸怎么了?”李邽山正色道:“谁欺负你了。”
施图南要回房间,李邽山扯住她:“我给你消消毒。”
“不用。”
“不消毒就会发炎溃烂毁容。”不容她反驳,牵着她回了房间。
李邽山找来药箱,拿着棉棒替她消炎,问道:“谁抓的?”
“一个孩子。”施图南说得随意,余光影见一本翻开的连环画,上面有一行大字:林太太鸳帏再战,如意儿茎·露独尝。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待看清插图,立刻偏过了脸。
李邽山反应过来,也慌张地合上书,急赤白咧地撇清:“这是老二的书。”
施图南倒也淡定,没理他。
李邽山讪讪地藏起书,拿出本《水浒传》,掩耳盗铃地说:“大哥秉烛夜读的是这本。”指着第一回 道:“张天师祈什么瘟疫?这个字大哥不识,还望七妹指点一二。”
第15章 空心人
施图南倒也淡定,没理他。
李邽山讪讪地藏起书,拿出本《水浒传》,掩耳盗铃地说:“大哥秉烛夜读的是这本。”指着第一回 道:“张天师祈什么瘟疫?这个字大哥不识,还望七妹指点一二。”
“读rang,祈禳。”
“祈禳是啥意思?”李邽山腆着脸问。
“蹬鼻子上脸的意思。”施图南一字一句地应他。
奈何他脸皮厚,思路异于常人,竟把她的话理解为打情骂俏,心里美滋滋地说:“七妹说的是。”
“你不是秉烛夜读,怎么才读到第一回 ?”施图南拆穿他,又问道:“有烟么?”
李邽山拿给她支烟,说道:“这几日我帮你消炎,女儿家脸上留疤不好看。”
施图南褪下鞋子,双腿侧坐在沙发上,问他:“有温水么?”
李邽山替她倒了水,在她身边坐下问:“哪个孩子抓的?”
施图南忽地把头歪在他肩上,把没抽了几口的烟放进烟灰盒,说道:“不重要。”
李邽山盯着留有口脂印的烟蒂,把它从烟灰盒里捡了出来,鬼使神差地放在嘴上吸了一口,侧头看着施图南,顽笑道:“美人计?”
施图南笑了笑,没应声。
李邽山低头吻住她,手一寸一寸地握住她脚。施图南轻声道:“抱我回内室。”
李邽山盯住她的眼睛,好半天,问道:“你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知道。”施图南看着他瞳孔里自己的轮廓。
“好。”李邽山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今后你生是我李家的人,死入我李家的坟。一损皆损一荣皆荣。同甘苦共患难。”抱着她回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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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图南刚睡着,门外老三大喊:“大哥出事了!”
李邽山迅速出去,把他推到门外,压着声问:“嚷嚷什么?”
“大哥,七妹的三妹险些落海!差点酿成大祸!”
“险些落海?”李邽山穿着衣服问。
“大哥,你脊背上怎么血淋淋的?”老三大惊。
“说正事,怎么险些落海?”李邽山问。
“俺同老四正好经过船尾,眼见三小姐脚下一趔趄,人撞开栏杆就要落海,老四反应极快地一手拽住她,一手拽住船上的铁链,”老三心有余悸地比划道:“大哥,你都不知道有多惊险,老四顺着就要滑下船,俺立刻拖住铁链……”
“人有事没?”李邽山打断他。
“老四没大事,三小姐像是吓坏了,整个人抖成了筛子!还是二哥把她抱回了房间。估计这会苏医生已经去了。”
李邽山轻声关上门,阔步出了船舱。老三紧随其后道:“大哥,这栏杆质量太差也太不经撞了!”说着半途碰上老四。
李邽山问:“怎么回事?”
老四揉着胳膊道:“有点蹊跷。那块特别滑腻,不知道是乘客洒了东西,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怎么说?”
“我刚过去看,船佣都已经把现场处理干净了。说是有人在那摔了跤提了意见。”老四斟酌道:“也许是我多心了。”
船长过来用蹩脚的中国话骂了句晦气。每次航行前船上各个位置都有检查,这次航行太仓促就忽视了例行检查。随后让人在船舱里贴了告示,船该保养了,尽量在甲板上活动,不要靠近栏杆。
李邽山看了现场后,什么也没说,一行人跟着他回了船舱。老三在他身后不停念,老二说苏医生去看三小姐,三小姐躲在被子里死活不见人,施家客房乱成了一锅粥,现正在四下找七妹。听到这里,李邽山忽地止了步,回头道:“同你们说一件事。”
“大哥,啥事。”一行人看着他。
“七妹不再是七妹,她是你们大嫂。”李邽山郑重其事道。
“你们先各自回房,我屋里不方便,你们大嫂在睡觉。”说完抬脚要走,又斟酌道:“老二你去让餐厅安排下,我们一块坐下……算了,回头同你大嫂商量了再说。”
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老二先问:“七妹在大哥屋里睡觉?”
“七妹睡了一觉变成了大嫂?”
“大哥把七妹睡了!”
“——啊”老三双手捂脸状。
一直没做声的老四转身回房间。老二追问:“大哥有婆娘了你不开心?”
“施家大小姐不适合大哥。”老四道。
“说实话,俺也觉得大哥有点配不上七妹,俺怀疑大哥对七妹……”
“用了下作手段!?”
“七妹要是不依,大哥讨不着便宜。”老四斟酌道:“我总觉得七妹骨子里很冷,冷得像一具尸体。”
“俺可不觉得,俺觉得七妹啥都好,一颦一笑里都是教养和温柔……”说着扭头看老二:“老二你说,七妹好不好!”
“好是好,我就是觉得七妹太完美了。要当真娶回家当婆娘,不得当座菩萨敬着?”老二认真道:“七妹太优秀了,我自惭形秽配不上。我喜欢……像施家四小姐那种生命力鲜活的人。”
“七妹太空了,像一个空心人。”老四说着摇摇头,“也许是我的错觉。”
“俺不认同你们说的,但俺不知道为啥心里头有点闷。俺觉得七妹不是这样,大哥眼里的七妹肯定也不是这样。”
一行人沉默,谁也没再说话。
*
施图南睡得很沉,从午时睡到傍晚,睁开眼就看见另一侧的李邽山。“睡饱了?”他问。
“几点了?”施图南半坐起来,她声音很清冽,完全没有刚睡醒时的鼻音。
“快七点了。饿不饿?”
“有点。”
李邽山下床,让人去餐厅拿吃的,回来内间,见她已经穿好了旗袍,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他从身后要揽她腰,施图南避开道:“别动,我身子乏。”
李邽山偏要揽,不止揽腰,还要对她上下其手。施图南有些恼,瞪他道:“你松开。”
“我偏不。”李邽山盯着镜子里的她,像故意要惹她似的。“老子有种感觉,像是你把我给睡了。”
施图南偏过头,不理他,怕他把自己头发弄乱了。她越不理他,他就越要惹她,嘴里说着一些混账话。施图南真恼了,转身要离开,他才适可而止的道歉。
侍者端来晚餐,俩人坐在桌前吃饭,李邽山一面有条不紊地剥着蟹壳子,一面道:“我六岁就会剥蟹壳子,剥完还能完整的拼凑成一个蟹壳。”说着把剥好的蟹肉都给她,在桌上拼了一个完整的蟹壳。
“厉害。”施图南诚恳道。她因为不会剥壳就很少吃蟹。
李邽山又给她剥了一只,施图南道:“你吃,我够了。”
“我不喜欢吃蟹。”李邽山轻描淡写地说:“我从小会剥蟹是因为我娘喜欢。我冬天落了海,我娘把我救出来后就生了病,没卧几年床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