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图南穿上鞋子离开,不与这登徒子计较。李邽山跟上她道:“大哥送你回房间。”
“不用。”
“囡囡,大哥只在你面前这般。你不要同大哥计较。”李邽山的道歉犹如放屁。
*
隔日,施图南坐在梳妆镜前打扮,施图安盯着她的翡翠玉手镯,问道:“姐,你这手镯我怎么没见过?翠绿翠绿的真好看!”
“我母亲替我戴上的。”施图南看着手镯道。
“你母亲?孜君阿姨也在船上?”施图安惊讶。她几年前见过梅孜君一面,当时她送大姐回国。又激动地说道:“我好喜欢孜君阿姨,她才是真真正正的新时代女潮人。不被时代家庭束缚,潇潇洒洒的活出自己!”
施图南笑了笑,没应声。
“姐,真羡慕你有这样子的母亲。当年孜君阿姨的离婚官司打的太漂亮了!慧雯到现在提起都很崇拜!”施图安又纠结道:“我也很同情父亲,但内心又觉得父亲实在配不上孜君阿姨。”
施图南偏过头戴着耳坠,对她的话不置一词。
施怀瑜推门进来,在房间里闲转了一圈,偷看了眼施图南,朝施图安问:“下午茶你要穿什么?”
“那条粉色的洋裙。”施图安笑道。
“都穿好几回了。”施怀瑜撇撇嘴。
“那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很好看。”施图安不在意道。
施怀瑜拉开衣柜门,说道:“我帮你挑一件。”
“三姐,那是大姐的衣柜。”
施怀瑜充耳不闻,挑出件海水蓝小洋裙,在身上比划道:“这件真好看!”又看了一眼施图南,不情愿地把裙子放回去,沮丧地坐在沙发上道:“二姐这两天晕船的厉害,饭也不怎么吃,老犯恶心。母亲整日也病恹恹地歪在床上抽烟。”手指缠绕着蕾丝桌巾,用力一扯,有些撒气道:“船也不靠岸,我都快无聊死了!”
“无聊就去睡觉。”施图南看她。
“我不睡。”施怀瑜冲她道:“大姐你偏心!你就是偏心!你从来都偏心!你明明知道我想穿你那件蓝裙子,但你偏不松口。要是施图安说她想穿,你绝对就给了,从小到大你送给她多少样礼物?你又送给我们姐妹多少样礼物?说着抹抹泪,抽抽嗒嗒着不吭声。
施图南看向她,看着她哭够了,心平气和道:“怀瑜,那些礼物都是图安说喜欢我才送她的。倘若你们姐妹说喜欢,我同样会毫不犹豫地送。但你们姐妹不说,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要是贸然地送你,你又阴阳怪气的嫌弃,我该怎么办?”施图南意味深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没有人愿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嫌弃。今后你们姐妹喜欢什么就同我说,如果不说,我就假装看不懂,我没精力去猜你们的心思。”
“对呀三姐,你喜欢就同大姐说,这有什么关系?”施图安不解道。
“我又不是你,没一点自尊心!”施怀瑜红着眼睛瞪她。
“问大姐要礼物怎么就没自尊心了?我们是亲姊妹呀!”施图安嘟嘟囔囔道:“你有自尊心但你没朋友。”
“那也比你强!”
“我不觉得。大家都一致认为你同二姐太难相处了。我还好心替你们解释了几回。”
“我要你管闲事了!她们就想被人捧着顺着,我偏不顺着!”
“谁不想被人顺着?你同二姐就不想被人顺着?大家做朋友就是想要开心,你们偏逆着大家的心思来,还自以为自命清高……”施图安正说着,被施怀瑜丢过来一个抱枕。
施图安砸回去,朝她道:“我才不怕你!”施怀瑜要过来打她,施图安围着沙发跑,气涨着脸道:“说不过就打人?无话可说就打人!”
“你娘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你凭什么冲我叫嚣?”
“你凭什么说我娘,你娘出身就很好?”姊妹俩扭打成一团。
施图南在旗袍外罩了件针织衫,朝她们道:“我去餐厅了。”
施怀瑜松开手,朝着她衣柜挑了几件洋裙,抱着哼地一声离开。
*
吃了早餐回来,施图南去了施怀瑾房间,她半趴在床边,朝着痰盂里呕吐。梁晚月顺着她背道:“早几天也不见晕船,怎么这会晕的厉害?要不要请医生过来?”
“吃药了么?”施图南坐下问。
“药都吐出来了。”梁晚月一脸心疼道。施图南观察着她面色,道:“请医生过来吧。”
“不用,我想吃点酸梅子压压。”施怀瑾漱了漱口。
“怀先已经帮你拿了,你躺着盖好别伤风了。”梁晚月去帮她倒茶,也给施图南倒了一杯,说道:“等船上岸就好了。”她这话也不知说与谁听,没人应声。梁晚月仍然不敢直视施图南,好像更怯了几分。
施怀瑾捧着茶杯,看了眼梁晚月,犹犹豫豫地说:“等船靠了岸,我想同母亲出去另住。你也知道,母亲在府里被拘了半辈子,我想她后半生能自在些。”
施图南点点头道:“也好。”
“你同意我们出去另住?”施怀瑜没想会这么顺利,“可……可父亲过来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你们早晚要嫁人的。”施图南淡淡地说。
施怀瑾眼里有掩不住的兴奋。踯躅了片刻问:“等分了钱,你拿着钱想做什么买卖?”又忙着解释道:“我怕我们有生意上的冲撞。”
“你想把生意分开?”施图南看她。
施怀瑾怔了下,立刻道:“分家当然也要分生意……”
“你要分家?”施图南认真地看着她,“你从未经过商……”
第13章 试探
施怀瑾怔了下,立刻道:“分家当然也要分生意——”
“你要分家?”施图南认真地看着她,“你从未经过商……”
“学一学不就会了?你不也是同父亲一点点学会的?”施怀瑾面色有些难堪:“不分生意分什么家?”
施图南垂头喝茶:“你怎么会想要经商?”
“我早就想经商,只是被你们一直压制着。”撇了下头,不再言语。
梁晚月害怕她们吵起来,做和事佬道:“怀瑾,你没一点经商经验,不如先同你大姐学学……”
“做买卖有什么好学的?做久了自然就会了!”
“你是自己做买卖,还是同人一起?”施图南看她。
“我先请一些经验丰富的人打理,跟着他们慢慢学。”施怀瑾回答的谨慎。
“你想做什么买卖?”
“我想开几间洋行,几间粮行,几间成衣铺,再买一些商铺做投资。”施怀瑾规划完,又吞吞吐吐地说:“我想着咱们做买卖尽量避开,将来要是冲撞了就……”
施图南明白她的意思,不疾不徐地说:“钱贬值的厉害,也不知道极乐岛是什么形势,分的钱不一定够你做完这些买卖。”
“我母亲那有一份,怀瑜那有一份,我们……我们三个的钱做一份。”施怀瑾不敢直视她,心里有些虚。
施图南点点头,心下了然。
梁晚月一直窸窸窣窣地叠着衣物,装作听不见。施图南喊了她声,她惊了一下,紧张地看着她:“图……图南你叫我?”
“衣服掉地上了。”
“哦哦。”梁晚月立刻弯腰去捡。
“这些主意是姨太太出的么?”施图南不轻不淡地问。
梁晚月白了脸,好一会儿,言不由衷地应下。
“好。”施图南应了句。
“大姐是同意了?”施怀瑾问。
“同意。”
施怀瑾看她面色如常,心下一松,缓和着气氛问:“大姐要做什么买卖?”
“我不做。”施图南说得很轻。
“你什么买卖都不做?”施怀瑾大为震惊。
“做腻了。我想清静清静。”
梁晚月踌躇着劝她:“你……你不做就可惜了,你经商头脑那么好。钱拿出来才能生钱,否则等你到我这年纪就……有钱傍身还是好的。”
施怀瑾也斟酌道:“我妈说的对,钱还是拿来投资好。你可以经营饭店餐厅,“衣食住行”怎么也不会出错的。”好像到了分别的一刻,情感忽然有些微妙,姊妹间曾经的那些龌龊也逐渐散去了些。也许是施图南没同自己争。原想着会撕破脸将有一番恶战。
“你是没受过穷日子……”梁晚月正说着,施怀先拿了梅子过来,屋里气氛伤感,他笑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