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1998年冬天(31)
“好的,谢谢。”郑越钦接过应急灯,把门关上,然后迟疑地回过头去看林琴南。
冷色调的灯光映着二人的脸,都是通红一片。
“对不起……我……”他有些懊恼。
话音未落,林琴南上前,踮脚贴上了他的嘴唇。
抑制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手里的应急灯被胡乱扔在地上,郑越钦伸手将她纤细的身体怀抱着,放肆又深入地掠夺着她的气息,磕磕绊绊地靠到床边,把她放下。
身上的衣服尽数褪去,炽热又颤抖的身体紧贴着,所有顾虑都抛诸脑后。
当身体突破最后一道防线,郑越钦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所具有的意义。
无论她跟章山月曾经多么亲密,都没有越过那条界线。
但他们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在这样一个偶然的下午,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他感觉到林琴南在身下轻微的颤抖、局促又无声的呼吸、紧绷又热烈的身体。
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她无法自抑的冲动,在这一刻的解禁之前,或许潜伏已久。
☆、24-刀片
【24】
身体疲惫不堪,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林琴南睁开眼,听见郑越钦在低声说话,内容大概是在约时间谈案子。
他在窗边站着,只穿了裤子,雕塑般的背脊在微弱天光的冷色和落地灯的暖色中间里显出光泽,抬起的手臂和肩膀的肌肉紧绷着,连成山脊一样的弧线。
林琴南感觉到肌肤直接与床单接触的冰凉,环视四周找着蔽体的衣衫。
这时郑越钦挂了电话,转过来正好看到林琴南探头探脑地找衣服。
他轻咳一声,走到门廊,从衣柜里拿出挂着她全部衣服的衣架。
林琴南低下头,接过来,准备在被子里把内衣穿上。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郑越钦轻声询问。
林琴南这才意识到身上并不爽利,红着脸点头。
郑越钦递上浴袍,侧过头,余光看到她着急忙慌地披上、系紧,动作僵硬地下了床,走进浴室,然后关上了门,水声响起。
他发现林琴南的衣服被落在了床边,于是走过去从外到里一件件理好,挂在浴室正对面的衣架上。
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关于他们的关系。
除了早先的女朋友,他之后有过几个纯粹发泄的对象,但并没有跟其中任何一个确立过关系,他没有想过,对方也没有追问过,就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活动。
但林琴南是他的下属,是他已故朋友的前任,是此前从未与人有过这种关系的年轻女孩,也是曾经救过他性命的人。
她身世惨淡,没有亲人,朋友屈指可数,除了工作几乎没有别的生活。
因此他想,这场关系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有重量。
他可以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然超出此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无论是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还是昨天晚上的越界,都让他一点点清楚自己的内心。
但他不确定林琴南对自己的感情,他也无法预估章山月于她的意义。
因此问题变得复杂。
出发之前,林琴南发现郑越钦下巴上有道血痕。
“你下巴上怎么了?”
郑越钦摸了摸伤口,道:“没带剃须刀,这里的刀片我用不习惯。”
“要不要我帮你弄?你边上那圈胡子没刮干净。”
郑越钦对着吧台边上的镜子照了照,有些怀疑:“你会吗?我不想毁容。”
林琴南笑了笑:“试试看就知道了,我不仅能毁容,还能割喉。”
郑越钦舔了舔后槽牙,眼里带笑:“行,那试试。”
二人到了洗手间里,把灯都打开,暖色的灯光把二人无巨细地照亮,前夜里隐藏在黑暗中的种种也明晰。
林琴南轻抚过郑越钦轮廓分明的脸颊,在残存的胡须处抹上泡沫,小心地避开伤口,然后手法娴熟地逆着剃上去,泛起青黑色又扎手的地方随之变得光滑。
毛巾绞了热水,仔仔细细擦干净,收拾妥当。
她这才抬头,对上郑越钦的视线。
却发现他微微皱着眉头,眼里冷得有些陌生。
“碰到伤口了吗?”她怔怔地说。
郑越钦眨了眨眼,从她手里拿过刀片,转开头,淡淡地说:“没有。”
林琴南感到不安,本想追问那疏离感的来源,但看到他把刀片瞬时扔进垃圾桶里,自顾自准备出门,便没再多问。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郑越钦直视前方过分专注地看路。
“你饿不饿?”林琴南鼓起勇气问。
昨天点的餐因为停电而石沉大海,郑越钦方才在前面急匆匆地走着,也没有提吃早饭的事,但她记得他胃不太好,有时会吃胃药。
“回去再吃吧,今天上午约了客户。”
“哦……我包里有黑巧克力,要不要吃一点?”
“不了。”
林琴南坐在一边,心渐渐沉下来,气氛坠入冰点。
她有些自嘲,望向窗外,早该想到了,昨天默许下一步动作的时候。
他们之间或许只是一次性的关系,只是掺杂了许多因素,因此混淆了她的判断。
也对,她不该多想,职场内亲密关系本就忌讳,确定或公开都可能导致局面失控。
郑越钦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外貌财力都出众,家里或许有安排好的对象,更不用说他平时接触的各式女性,这种事情或许只是平常,她若当真只会让双方难堪。
这样想好了对策,林琴南决定即便暂时无法真正调整态度,至少也该表现得洒脱。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吃完了一整块巧克力,不再去留意郑越钦的反应。
一路无言到了林琴南小区门口,下车前郑越钦只说了句:“中午之前把证据目录发过来。”
“好的。”她平静回答,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她强撑着走进家门,把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筛选一遍,扔掉最近留下的票据和没来得及扔的巧克力包装袋,再把其他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回包里,归到原位,用完的餐巾纸也替换成新的。
然后放了一缸热水,脱掉衣服坐进去,后仰着躺下去,让水淹没头顶。
耳朵被水堵住,细微的气泡无规律地爆破着,天花板上的灯光透过水面变得刺眼。
郑越钦炙热的体温,凌冽的气味,低沉的呼吸,节制的动作在她身上留下的身体记忆一点点复苏,和刀片之上那个疏离的眼神交错着印入脑海。
窒息前一秒,林琴南钻出水面,用力将自己抱成一团,有些委屈无助,眼里涩涩的,却挤不出眼泪,只觉得心闷。
陈怀沙再野蛮骄纵,最后也是章山月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齐喜珍再阴谋狡黠,也和郑越钦门当户对。
而她除了跟在后面劳动,充当消遣的填补之外,好像并没有别的价值。
这样没什么不好,她安慰自己,要对成人关系看开些,当对方没有期待她的其他效用,她也自然不用承担多余的义务,应该乐得轻松。
反正这世上她只有自己,别人的眼光与态度,不那么重要,肆意妄为又如何呢?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便利店那个叫宗荷的男孩子。
某种程度上说,他女朋友是幸运的,有太多独身一人的女孩经历这样的事情,担心着家人的心情和旁人的评价,最后选择息事宁人,牺牲了公正而保全了声誉。但她至少有宗荷替她提前权衡这些事情,为了她的心情而心事重重,愿意承担责任帮她寻求解决途径,在她受到侵犯的时候为她提供安全港。
还有雷悦,林琴南不久前还在替她忧虑这段关系,但她有什么资格替她的幸福不安呢?雷悦有全力支持她的父母,有愿意公开确立关系的情人,即便预感的悲剧发生,她依然有退路,有可寻求庇护的地方,有感同身受的亲人。
林琴南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她是没有的,虽然或许曾经有过。
甚至想不到这些事情能找谁聊聊。
此刻世上只剩她一人。
郑越钦回家换了身衣服,赶到约定的茶楼会见客户,一切还算顺利。
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上午又喝了几杯浓茶,此时胃里酸涩。
邮箱弹出提醒,林琴南准时发来文件,粗略看完,挑不出毛病。
可他就是想做些刻薄的事,比如揪出一个低级错误,把全文退回重改,或者干脆找个理由让她失去剩下半天空闲,回到律所加班,或者差她出去满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