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镜奇怪地看着我停下动作望向了不远处的人,随后他觉得无趣也放下了揪着我的手,跟随着我的目光看去。
他问我,“谁啊。”
我说,“我老板。”
“那个虐待狂!?”
常镜诧异地看看我,又看看远方的老板。
我点点头,然后我转过头对常镜说让他先上楼,我去问问他有什么事。
常镜一边说着“有事大喊啊”,一边快速奔上了楼,丝毫没有让我觉得他会在我大喊救命的时候奔下来救我。
我朝老板走了过去,准备好好和他说说。
能不能别一边说着看不起我的话,一边又跑到我家来,这前后矛盾的行为不但让人窝火而且很让人看不起啊。
而我好好说说的话还没出口,老板他抛下一句“无药可救”就迈上了他的车,然后绝尘而去。
... ...
我想打人。
不,我想杀人,我想搬着家里刚用完的那桶煤气罐去和他同归于尽。
你说这个神经病没事大老远过来气个我一顿然后就跑是个什么样的神经操作,身为正常人的我真的无法理解。
我气冲冲地上了楼,在常镜八卦的目光下气冲冲地吃了两大碗饭。
我与狗老板不共戴天。
不,刚下了这个决定我就立马撤回了。
我理都不要理他。
对,工作上反正他也会秉公办事,私下,我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想完这句话我又一阵气结,你说这人为什么就不能方方面面都优秀呢,要么就方方面面都有问题好了。他一边很优秀,一边很有问题,让人既不想讨厌,又真的很讨厌。
晚上洗完澡的常镜穿着条三角裤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弯腰在茶几抽屉里摸索了一下,然后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开始剪起了他的脚指甲。
三秒后,一颗巨大力的半片脚指甲盖蹦到了我的脑门上。
感谢常镜,让我今天一天的郁结有了发泄的地方。
不消一会儿,我扔下了沙发上被我揍得快不省人事的常镜,愉快地回房间了。
睡得很满足的我第二天精神满满地奔赴公司去上班。
工作的时候,我与老板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就没怎么说过话,而必要的交流那也都是“你去干什么干什么”,“发一份什么什么给我”,“什么什么什么时间前完成”,我回“好的”,“是的”,“yes madam”...呃,去掉最后一个。总之,一天下来,我俩相安无事。
我感到很欣慰。
而下班后,生怕被纠缠的我快速地收拾了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一个箭步冲去打卡,再一个飞奔冲下电梯,接着一个漂移冲出公司大门,然后我就看到了狗老板和他的车。
很气,为什么会有老板不需要打卡这种规定。
冲出包围圈失败的我瞬间减速了下来,皱着眉头看向狗老板,十分明显地表现出了我对他的嫌弃。
半分钟后,那辆低调奢华的车吐了几下尾气,呼啸而去,喷出来的烟雾差不多都吹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怎么说呢。
因为这时候如果有旁观者在的话,他就会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少女在大门前表情十分不耐地站着,在男人走过来的时候一个突然的甩手,开口刚想说点什么,看表情要说的仿佛是“你离我远点”,那个男人就径直略过她迈上了车,然后,留下一地的车尾气。
很气。
不应该是我对他不屑吗,现在这种感觉怎么好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气势仿佛又被压了一头的我感到很郁闷。
并且我郁闷了三天。
三天里,老板对我一直是这种上班时交待任务模式,下班后全然无视我模式。
嘿,我觉得有点奇怪啊,这不应该是我的操作吗,是我想这么做的呀,他是从哪里打听走我的计划的?
而为了不被压一头,我只能更加表现出,上班时秉公办事,下班时理都不想理他的样子。
诶,我为什么要强制自己如此表现呢,这不是我应该自然流露的情绪吗。
于是这几天我过得有些压抑。
压抑太久对身体不好,所以一定要有爆发点,把它发泄出来。
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很幸运地,我迎来了我的爆发点。
这天,同事小宣拿着一份审核书来问我是不是我签的字,我看了下字迹,是我的没错,于是我就说,“是啊。”
然后小宣就直接没理我,二话不说拉着我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三分钟后,莫名其妙的我看着在审阅审核书的老板脸上,表情越来越刻薄,我感觉我等等可能会凉。
果然,老板抬起他的头颅看了我一眼,问我,“不想干了?”
这是他三天以来第一次和我对视。
之前哪怕我们在工作上有交流,他几乎也都是头都不抬的,而今天,他很给我面子,他终于抬起了他那仿佛有八十斤的头颅。
“啊?”
“别想装傻犯迷糊蒙混过关,你到部门已经快半年了,不是什么实习生了。”一旁的小宣看着我这副样子很是不爽。
小宣一直以来都是部门里最卖力的人,尽管在我来之前,业绩表顶端的风景她也从来没看到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爬上了这个山顶,她就开始对我各种不爽起来。
但是她几乎不会拿言语来攻击我,她通过的方式都是,对我的态度,以及脸上和老板近乎复制版的刻薄表情。
“请问这份审核表哪里有问题吗?”我的目光从老板的脸上挪到她的脸上,最后再挪回去。
看向她对我充满敌意的脸,我的表情也并没有多么不友好,而只是通过目光的移动轨迹告诉她,小姐姐放心,有老板在,她不用这么怼我的。
因为老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训斥我的机会。
看啊,我是多么地百炼成钢。
“你同意让张经理她们项目组拨走我们库存里百分之二十的螺旋齿轮?”大老板的脸虽然还是像死水般,常年的一动不动,但是很难得的,他这句话是个问句。
我纳闷,奇怪地回答,“是的。”
然后小宣的敌视变成了惊讶,“你疯了啊,我们公司现在哪个部门不缺螺旋齿轮啊,你就这样白白送给了张姐她们!?”
“不白给的,上次她们义务拨给我们十箱传感模块的时候,就曾提出过下次若有需要,希望我们也能分享一下物资。”
小宣显然被我这话噎了一下,因为上个月,我的业绩之所以能达到进公司以来顶峰之最,就是因为我从张姐那协商来了这十箱传感模块。
可是事情难道就这样化险为夷了?
当然不,魔王老板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有书面协议吗,你凭什么把部门的公有物资当作自己谈判的条件。”
很好,又回到了肯定式疑问句。
一旁的小宣也立马恢复了刻薄的脸色,嘲笑地看着我该如何作答。
“您上次说过,可以利用合理的等价物资来作为交换条件,所以...”
“十箱传感模块和百分之二十螺旋齿轮等价?”
老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话。
“因为当时没有一个部门调拨传感模块给我们,只有张姐...”
“所以你想趁这次顺手还她个人情。”不等我回答他继续对我进行轰击,“一次性买卖的交易竟然还需要以日后偿还利息作为代价,你觉得你这项任务算是成功完成了?看来上次的业绩考评也有待重新考核。”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是的,老板从来是对的,他每次对我的责骂批评看起来好像很过分,但却总是这么地有理有据。
而这,才是我最使我产生无力感的地方。
如果他是错的,他说得不那么有道理,我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我的工作没有出现失误。
可是,他证明了我是错的。
当你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某项工作,深感满意,而后却被人严厉指出,你在某个地方,或者某几个地方存在着严重过失。这种挫败感,多要人命。
我滚了下眼珠,好让溢出来的湿润感扩散开来,以不至于凝结成水珠落下来。从而在这样的情境下,使我更加难堪。
我开口,是习惯性的那个回答。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月底考核自行向财务部报告工作过失薪资减扣。”他把审核表递还给小宣,然后对我两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