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可是我答应她了。”崔惟佳沉着声,带着软意,她可不想成为说话不算话的妈妈。
“下不为例。”周宴池叹口气,蹙眉看着她,还是妥协了。
崔惟佳认认真真地点头,挑了几个蓝莓榨汁端进小丫头屋内,瞧着女儿抱着娃娃伸长了脖子期望地眼神,突然就想逗逗她。
“爸爸好坏,把你的飞机票退掉了。”崔惟佳瘪着嘴,佯装哭地模样,
周映晚摇摇头,颇为惆怅地说了句让崔惟佳哭笑不得的话。
“原来爸爸才是家里的老大。”
崔惟佳笑起来,“谁说的?你爸爸同意了!”
“哦~那还是该抱妈妈大腿。”小丫头笑眯眯地拿过杯子,崔惟佳总觉得她这幅神情像极了周宴池不正经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
李薇澜舔着脸让自己父亲游说了一番,周宴池才答应带她去拍卖会。
“澜澜啊,你哥哥和我可都是豁出老脸了,你答应爸爸,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后你给我去美国念书。”李父无奈地摇摇头,女儿从小没有母亲,他们两个大男人对她更是有求必应,养成这番性子,索性心肠不坏,除去看上周宴池了,其它都让他省心,不过他想着小丫头年纪小,以后能遇见更好的人,既然流水无意,他也只能顺着女儿的意思,在推波助澜一把,得不得到就看女儿的造化了,丢人就丢人吧,女儿高兴就好。
“爸,我知道的,就三个月,我就想多和他相处一些,也许他能发现我的好呢,再说,他现在没和他前妻复婚,我也许有机会呢。”李薇澜自我安慰了一句,她实在太不甘心了,也许她再早几年出生,周宴池就是她的了。
“澜澜,出格的事不能再多了。”李父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女儿。
李薇澜点点头,拨了造型师的电话预约时间。
崔惟佳带着小丫头一道去王师傅家,恰好碰到王师傅的女儿。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孩子?丈夫?我没有我过的也很好。”崔惟佳牵着小丫头往屋外退出去,不好再打扰。
“滚!”王师傅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随即两人便遇到了,崔惟佳眼里全是一抹黑,王千语从不穿色彩明丽的衣服,永远是非黑即白。
“惟佳?我爸今天心情不好,劝你别去了,那个老顽固,脾气不好,白去受气,咦?这是你女儿?真好看。”王千语走出来,笑了笑,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
“姐姐你也好看。”周映晚记得爸爸说过,喊哥哥姐姐一定没错,小丫头笑得可爱,惹得王千语轻捏了捏她的脸。
“真乖,不过我该阿姨了,惟佳,我也饿的慌,我爸前几天还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要不给我尝尝?”王千语笑着指了指崔惟佳的饭盒。
崔惟佳点点头,瞧着她仍旧一脸郁闷的样子,跟着她一同回她的公寓。
王千语一路上逗着周映晚,慢慢放松下来。
“我今年30岁了,又怎么呢?为什么非得结婚?”王千语猛舀了满满一口饭,颇为怨愤。
“阿姨,那你比我妈妈小哦。”周映晚坐在地毯上玩王千语的乐高,突地说了句。
“是呀,可惜看着比你妈妈老多了。”王千语笑着说,羡慕地看了眼崔惟佳。
小丫头机灵地夸她好看,和她妈妈一样好看,爸爸说了,只要夸人和妈妈一样好看就好了。
“惟佳,我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曾经......也想要一个女儿的。”王千语笑得格外苍凉,与平常风风火火的她截然不同,甚至带着悲戚和厌生。
王千语从来都是少言的。
“听说你爸爸是何旭也家的厨子?”王千语突然被后桌喊住,本沉浸在政治课本中的她点点头,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果,但她并不觉得这该是个羞耻的职业。
“原来这就是何旭也对你那么好的原因呀?”同桌轻哧了一声,颇为不屑。
王千语看了同桌一眼,突然觉得成天装可爱,温温柔柔的英语课代表像一个趾高气昂的鸭子,嘎嘎嘎的叫着。
“所以,你不需要吃饭吗?”王千语突然冷声开口,和平常的她判若两人。
她一向是个懂得忍让和包容的人,同桌期间,虽然不会有特别亲近的行为,却不会这么犀利冷漠。
同桌愣住,被呛得气呼呼地跑出去,后桌的人也跟着数落她一句,随即出去安慰了。
王千语没有回头,认认真真看着书,等同桌回来的时候,刻意把桌子拉开,像看脏东西似得看着她。
等放学的时候,王千语的书包不小心碰到了同桌的手,对方随机触电似的缩回去,烦躁不安的低骂了一句。
如果这么多年以后王千语依旧没记错的话,她说了一句“好脏呀。”
崔惟佳端着水杯看着她,王千语没有从她的眼睛里读到怜惜亦或者愤懑不平,但她就是这样期待的,她不需要任何人所谓的愤懑不平,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她那些年的噩梦之外是有值得怀念的东西,也是她这一生都只能自我悔恨的事。
“千语,有时候朋友这种东西甚至希望是没有的,孑然一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孤独,或许,是另外一种运气,独处的时候,便是有机会去思考的时候,人堪称为万物之灵不就是因为会思考吗?”
王千语的父亲是何旭也父亲饭店里的厨师,何旭也是她的同班同学。
王千语第一,何旭也顶多算中上游,但他没有任何压力,他是要出国留学的人,所以只在英语上费力气,而他唯一用心的学科便回回都能高王千语十分。
“接下来念月考成绩,王千语,总分634,语文131,英语124.......”半晌才念到何旭也,英语145,几近满分,王千语捏着书,心里头没由来的难过,是所有人都没办法想到的挫败感。
她从小到大就和何旭也同班,这完全是托他父亲的关系,因为自己父亲在淮扬菜上面的造诣,所以会格外优待父亲,自然会照顾到他的女儿,而正是如此,自人能分辨优劣和生长出势力的心思后,她便莫名其妙因这份没必要的优待有了羞耻感,没有何旭也父亲的照顾,凭她的成绩完全可以上任何高中,可是父亲的看轻,让她莫名更有一种她进这个学校是沾何旭也的光。
“千千,你放学后等我,我去饭店。”何旭也拿着篮球往外跑去,丝毫不顾王千语皱起的眉头。
女生们总是有种可笑的自信,尤其是抱团的女生团体,好像她们就是如此有了力量,有了可以肆无忌惮冷落、侮辱人的力量,而这些东西要么处于妒忌要么出于那种令人耻辱的恶意,而王千语深知何旭也就是这些人群起攻之的源头。
“王千语,你可真恶心哦,我真不知道你每天低着头看书有什么用,我觉得你没必要像书呆子一样吧。”
“诶,你和何旭也到底什么关系?你爸是他爸的厨子,那你是他什么?”
“何旭也,怎么可能喜欢她这种,哎呀,听说上周又有女孩跟他告白了?”
对大多数来说,学生时代最恐怖的伤害,大概是被孤立、被一群在暗处的人针对,她们不约而同的沉默,相互容忍、包容那些堪称罪恶的行为。
王千语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厨师有什么羞耻的吗?或者说她们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借口而已,她开始避开何旭也,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去过何旭也家的酒店。
何旭也一头雾水,女生间的关系很微妙,微妙到多数男生都没办法发现,发现她们的阴毒、恶劣。
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一个长期被父亲打击的人,极度缺乏安全感和自信,她的敏感、脆弱,不愿告诉任何人,她装作毫不在乎,殊不知那种无形的折磨中,让她一点点有优异成绩建立起来的安全感和自信心日渐崩溃,这些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人后却像是一条条毒蛇,或是写一些信件讽刺她、挖苦她,或是作业本不翼而飞,高分试卷上总是充满水渍或者奇怪的图案。
可是,她总不能因为那些廉价的侮辱放弃掉自己的未来,所以她更加拼命,高考以本市第六的成绩被B大经济系录取。
那些人,没有一个人道歉,相反像什么都没发生的说着。
“啊啊,王千语你也太厉害了吧,以后混的好别忘了我们这些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