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暗恋](17)
她的语气不急不躁,但听得出微微的颤抖——显然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人们的惯性思维常常会影响情绪和发挥,就如冬青,当时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一个数学成绩不怎么样的人可以把这一道题解答出来。
“对,就是这个思路,你坐下吧。”数学老师捏着粉笔,有些许灰从她的手指尖落下来。
教室静谧无声,而那个女孩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坐下,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还显露几分释然与自得。
陈嘉树从前只觉得她是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偏科,竖着简单的马尾,听着流行热榜的歌,眯着眼睛和朋友笑闹,有时候会犯小马虎,会偷懒,同时也为着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默默努力着。
冬青坐下了来。此时有几缕蓬松的发丝落了下来,午后的阳光足够温暖,暖得像日本纯爱电影里的滤镜柔光。
她下意识地去拢头发。发丝别到耳后时,她朝自己的左侧一偏,陈嘉树的目光还未左右。
两人眼神相接,如惺惺相惜你兵刃互相致意。
后来陈嘉树在读科学刊物的时候在尾页的趣闻里看到:人们处于非亲密关系时的眼神交流只有0 .5秒,当双方存在隐晦情感时,眼神交流的时间往往会在1.5秒时停止。
陈嘉树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些尘封已久的画面。
萧瑟的风,吹落苟延残喘的叶子。远处的常绿针叶还挺拔着,只不过稍稍摇了摇身子。
“你拍的真好!”冬青道。
陈嘉树反应过来:“谢谢,没有辜负期待就行。”
二人刚刚的一个对视,突然让氛围变得有些暧昧。
一对阔别多年的同学,甚至都不能谈得上是朋友,他们匆匆错过的那么多年的相对无言,只是擦肩,大概就是他们现在无话可说的根源。
“咕咕——”
冬青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陈嘉树:“你还没吃午饭?”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陈嘉树:“瞧我,只是说带你逛逛,居然忘记问你有没有吃过了。”
他主动要求带冬青去吃午饭,并且提到了说北门口有一家灌汤包,面皮细薄,肉质新鲜,灌汤鲜美。
“那好啊,恭敬不如从命。”冬青笑笑。
好在北门距此不远,他们一路上闲聊几句,并不算尴尬。大约五六分钟的路程,他们走到校门,年前是一条双向三道的马路。
东侧立交桥正在施工,经过马路只能乖乖地等一个长绿灯了。
眼见路灯从红变绿,二人默契一起往前走。
“小心!”
走到双向车道中间时,陈嘉树观望路况时,正巧余光看到侧后方有一辆莽莽撞撞的外卖电驴冲过来。
冬青刚刚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攥住了手腕。
微微有些力道的拉扯,冬青向右边靠了好几步。
电驴已经窜到马路对面去了,有惊无险。
冬青抬头:“……谢谢。”
陈嘉树把她手腕松开,风轻云淡:“应该的。”
这家灌汤包不是常见的那种冠以老字号、中华名小吃的“xx灌汤包”,相反店面简单,进来之后装潢朴素,环境也算得上卫生。
陈嘉树走在后面,顺手关上推拉门。店面内食物的气息浓郁喷香,和温暖的暖气都被死死地锁在这十几平米的小店里。
已经过了吃饭高峰期,然而店里用餐的人自然不少。冬青和陈嘉树落座在靠近收银台的位置,恰好点餐方便。
陈嘉树就在隔壁,H大的高中同学也不少,低年级时常常来这边与朋友聚餐,寻觅美食。今天显然是轻车熟路。
“冬青,你看你吃哪种啊?”
陈嘉树给她递菜单。
冬青不挑剔:“都可以。”
她扫了一眼价钱,心里还是有点打鼓肉疼的。
在北京毕竟是一线城市,日常饮食的花销不比她在江城,她来北京的这几日处处节约。
陈嘉树对老板娘说:“半屉牛肉,半屉蟹黄。再来两碗皮蛋瘦肉粥。”
他又转过来对她:“吃驴肉火烧吗?”
“啊?”冬青意欲摇头。
他却说:“这家驴肉火烧是一绝,尝尝吧。汤包里水多,光吃灌汤包吃不饱的。”
“老板娘,再来一份驴肉火烧。”
点完餐,冬青坐下来玩手机。墙边就是暖气片,冬青把背往那边靠,身上的暖气都尽数被驱。
陈嘉树见状:“北方空气干,就这点好了,冬天在室内暖和。”
冬青:“是啊,今年过年在家的时候,下那么大雪,在家冻得直打哆嗦,开空调吧,还费电,上火……”
正说着,老板娘把他们的粥盛了过来,紧接着上了那一笼灌汤包。
竹木编制的笼屉上冒着腾腾暖雾,当它落在桌子上时,冬青感觉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激活了。
灌汤□□薄得晶莹剔透,竟像一层包着糖葫芦的糖纸,里面的汤馅借着惯性还在晃动着流动着。
笼子里一共静静地躺着四只汤包,每个大概半掌大小,汤色透着包子皮可以看见,两只与另外两只是不同的。
陈嘉树去消毒柜给她取来餐碟:“喏。”
“谢啦!”冬青去接,抬眼见一个俊逸斯文的脸,它眼镜却像被粉刷了一层奶油。
“……噗嗤哈哈哈,你眼镜起雾了。”对不起,她一时间没忍住。
眼前是白花花一片,凝结的水雾一层一层,汤包的水汽扑上来,擦都来不及擦。
陈嘉树有一点点黑线。
第15章
陈嘉树同样为自己的窘态忍俊不禁,去抽桌上的餐巾纸。冬青灵光一闪:“等下!我有眼镜布。”
只见冬青把相机包打开,左右掏掏,拿出一方镜头布。它虽然小得只有巴掌大小,但和眼镜布材质一样。
“快吃吧。”陈嘉树说。
冬青:“怎么一笼才4个,这么点……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陈嘉树用勺子搅了搅粘稠的粥,“我喝点粥暖和一下就成了。”
冬青夹了一个蟹黄的灌汤包轻轻放在餐碟上,顺手抽了根吸管,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
一个不小心,吸管尖尖戳破的口子大了些,冬青最舍不得美味被浪费了,她连忙吸了一口,汤汁浓郁香醇涌到舌尖上,烫得舌头刺痛。
冬青卷着舌头,吞咽不是,连连呼气。
“给你。”陈嘉树递过来一杯凉茶和手帕纸。
也不知是热烫的温度烫得她整脸发红,还是怎么的,冬青在窘态之下处理好了口内的汤,却感到脸庞、额头、耳朵甚至后颈都热的不行。
“驴肉火烧来了!”老板娘热情地把餐碟端过来,“小心一点啊,刚出锅烫着呢!”
“你先喝粥也好,灌汤包先晾一会吧,等会再吃也好。”
冬青尴尬一笑,低头吃着皮蛋瘦肉粥,偷偷舔了几下口腔内壁:糟糕了,又要口腔溃疡啦……
还有……原来陈嘉树现在这么体贴细心,接人待物挑不出半点差错。
这时手机来了电话。
“嗯?”他一手将手机聚在耳畔听电话,一手拿着汤勺搅动着面前的那碗粥。冬青悄悄地抬起头,看见那一碗白粥里肉丝、松花蛋还有葱花上下滚动着,越来越粘稠了。
陈嘉树时不时颔首,时不时附和,终于搅动白粥的手停了下来,眼皮向下一瞥,冬青赶紧把打量的目光收了回来。这时,他的电话却已经挂了。
“冬青……我还有些事情,需要我过去帮个忙,我可能要先走了,不能陪你吃完这顿饭了。”
冬青惶恐:“没有没有,没关系的,有事就去忙啊,今天还要谢谢你带我来吃这么好吃的灌汤包啦,我自己一个人解决也ok的,先走吧。”
陈嘉树面色还是镇静的,但他已经站起来套上外套,提起自己的包,他犹豫了一下,道:“那好……我先走了,不如这样吧,你这么老远来北京,我也没尽到地主之谊,晚上下班你有空吗?”
“啊?”
“老板娘结账,”他对收银那边说了一声,又转过了对冬青道,“五点多我大概没事了,还有空吗?请你吃顿好的吧。”
“……”冬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要再约一顿晚饭来敬这一顿的仓促?
时间自然是有的,可是她就怕吃完饭太晚,公交和地铁如果都停了,她还要赶回住的旅馆怕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