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虽然不是很爱吃鱼,但更不爱吃方洲捣鼓出来的玩意。
她想了想,道,“我下楼一趟,爸爸要问起来,就说我去买牛奶,知道吗?”
“是秘密吗?”小琛问。
小熙忙捂住弟弟的嘴,小声对贺云舒道,“妈妈,我还要吃海苔。”
“我也要,我要芝麻夹心海苔——”小琛不甘示弱。
她比划了一个ok的姿势,轻手轻脚的拿了钥匙,出门。
买活水鱼去。
贺云舒下楼,先把孩子要的东西买好,然后去饭店里守着老板选鱼,杀鱼和做鱼。
不到半个小时,后厨捧出来一个偌大的不锈钢盆。
盆里油汪汪,各种材料新鲜鲜艳,白色的鱼肉呈现果冻颤巍巍的状态。
对比方洲搞出来软趴趴的菜,简直令人垂涎三尺。
她借了老板娘一块干净毛巾,捧着盆上楼。
过门卫的时候,大叔冲她伸大拇指,“会吃。”
然而好东西到家了,门却打不开。
敲门,没人应。
她把盆搁地上,用钥匙捅,也开不了。
显然从屋内反锁了。
贺云舒心里有点异样,没再拍门,只安静地站着等。
等没一刻钟,门锁动了一下,从里面被拉开。
暗沉沉的屋子,一小团火光。
三张笑脸捧着一个小蛋糕迎接她,蛋糕上面插了数字三十一的蜡烛,另外还有一个巧克力牌子,上面写着‘生日快乐’。
贺云舒有预感,有点欢喜,可看着那微弱烛光后面方洲的笑脸,却笑不出来了。
“妈妈,生日快乐。”小熙和小琛大声道。
“云舒,生日快乐。”方洲道,“快进来啊。”
她勉强地笑了笑,刻意不去看他们,将大盆的鱼肉放小厅的餐桌上。
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无意识地用手里的毛巾将桌子擦干净。
“妈妈,我插的蜡烛。”小熙抢着表白功劳。
“我点的火。”小琛也很得意。
“蛋糕是小范从隔壁城里买过来的,可能不太好吃,但也将就——”方洲站到她身边,将蛋糕捧给她,“许个愿,吹蜡烛吧。”
贺云舒呆呆地看着那火,竟不太能分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他碰了碰她,“许愿啊。”
她张了张口,半晌才干着嗓子道,“现在已经很好,我再没有多余的愿望。”
方洲怔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她却张口吹熄了蜡烛。
火光熄灭,她也真心笑起来,拉着声音喊,“孩子们,来分蛋糕啦。”
俩娃大叫起来,跟屁虫一样去厨房。
方洲直愣愣地看着她苗条的背影,竟有万箭穿心之感。
第八十一章 送上门
方洲知道自己想从贺云舒身上得到什么。
爱人,知己,婚姻,家庭,妻子,幸福的生活。
可他想要的,和她能给的,已经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对她越好,她态度越放得开,心其实离得更远了。
他很后悔,但这世界没有后悔药,更没有能令时间倒流的机器。
痛定思痛,改换个方向,考虑新的关系。
“我找人去问过你老公寓对门和楼上的邻居。”他在视频里对她道,“问他们想不想卖房子。”
恢复联系后,两人的通话多了很多,态度也能保证平和。
贺云舒在整理资料,偶尔看一下视频里玩玩具的两兄弟,“你想干嘛?搬过来跟我做邻居?”
“能免了以后奔波啊。”他道,“我看那小区好像不错。”
她皱眉,“也还行吧,但你方便?”
小熙就扭头应一声,“妈妈,方便的。爸爸和你做邻居的话,我什么时候想你了,就什么时候过去。”
那场简单的生日会后,小熙的情绪好了很多。
偶尔还会提要求,“什么时候再去看妈妈呀?妈妈那儿好好玩,比咱们家好玩多了。”
孩子的世界里,目前还只有好玩和不好玩,没有贫富或者阶层差距。他只知道那些山是家里没有的,那些水也比小区的喷泉磅礴,甚至孵房里的小鸡都比动物园的孔雀好看。
方洲和贺云舒都对这样的变化很欣慰,平时沟通得更频繁更放开了。
“你在青山镇也差不多大半年了吧?”方洲计算时间,“我把房子办妥,重新装修,敞一段时间,差不多能准着你回来的时候搬。”
贺云舒问,“你既然安排好了,去做就行,问**什么?”
他笑,“看你愿意不愿意啊。要愿意的话,我才办,不愿意就算了。”
“这么好说话?”她笑,“憋什么坏主意呢?”
方洲觉得话题要偏了,就拿着手机往外走,走到僻静的小阳台,道,“我想跟你更亲近一些,又怕你不愿意。”
贺云舒在视频里笑,“你说得好没意思,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
“女人当然有很多,但我不觉得能再喜欢上别人。”他道,“之前小姑和妈脑子发晕,给我介绍过不少年轻的。我去了才知道是相亲局,也会聊几句。三十多的男人跟二十出头的女人,要是不撩骚,能有什么话题?聊公司组织架构?没听两句就打哈欠。说最近的八卦秘闻?譬如翟二那种,她们觉得我这人太没三观了。聊她们的成长经历?你知道,我这人对着没重点的话其实没耐性,就会表现得没涵养。再一个,别人家里娇养长大的女儿,也没指望能当后妈,多半还是不想看见小熙和小琛。”
贺云舒本来已经开始看资料了,听见‘撩骚’二字笑了一下。
她道,“你现在跟我不是撩挺好?”
“那是因为你了解我,你面前表现得多恶劣都没压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对着我可以犯贱?”
方洲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行。总之,人生只有一次,很多经历和感悟也只有一次。我很多个第一次都给你了,当然认准了你。别人都看着我强的地方,只有你看见我弱的时候。”
贺云舒没说话。
“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买你隔壁?”他问,“要按我本性,肯定是弄好了再给你一个惊喜,可你现在肯定不喜欢惊喜。”
她笑而不答,“其实,咱们俩都挺奇怪的。”
何止奇怪,简直奇葩。
一个收敛本性,自以为是地要一个理想中的家庭,想方设法塑造自己的妻子;
一个戴上虚伪的面具,假装成贤妻良母,其实要的是一颗真心。
最终完美的妻子崩溃了,真心却成了假意。
若非理智强撑着,这场婚姻简直是彻底的灾难。
方洲见她情绪稳定,才道,“确实是。我当时有种偷懒的想法,觉得工作太累了,不想分太多心在家庭上,又想有个比较完美的婚姻,所以自以为直接找个贤妻良母会比较快。”
年轻人最大的优点,敢想敢干,后果是不太考虑的。
他还是没放弃,“那房子买还是不买呢?”
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贺云舒放下手里的资料,“方洲,你是不是还不清楚我对未来的打算?”
“很清楚。”
方洲当然知道,对自己在她那儿挡箭牌的地位也心知肚明。
“既然清楚,那就该去试试别的姑娘。年轻的不行,年纪大点的,总有能跟你聊起来的。你打定主意跟我磕下半辈子,那可是完全亏本的生意,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啊。”他道,“我就喜欢你呀,不管你怎么想。”
她瞥他一眼,“人都是趁年轻才豁得出去,毕竟还有重来的机会。你这个年龄——”
“我不老。”方洲意味深长道,“你应该很清楚我还年轻。再一个,能不能豁出去跟年龄没关系,只和本性相关。譬如你,二十三岁的时候和三十岁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她笑了,“确实,都一样的蠢。”
“都一样让令我毫无还手之力。”
贺云舒的眼睛闪了闪,问,“要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自带干粮求着上门做炮、友,对吧?”
“对。”方洲爽快道。
“不需要合同保障权力和义务?不需要结婚证维护你的法律地位?不需要世俗认同?”
他定定地看着她,“云舒,我不会说我是男人不会吃亏这样的话。只是一直在想很多问题,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家庭又是什么?往更早的历史溯源,婚姻是怎么形成的呢?追根究底,仿佛是从契约开始。可契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绝非晚于文字发源,而是在更早的蒙昧时代。那个时候的人类不会书写,有可能对话用词也非常简单。可他们却能够用简单的言语和手势进行沟通,约定族群边界,定下互不侵犯或者战争的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