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说一些吃的。
他“嗯”一声。
我抿唇,寒暄问:“你是不是要离校了?”
他说下个月。
我点点头,“一切顺利。”
他笑:“不送送我啊?”
我看着他,几秒后摇了摇头。
他与我对视,几秒后点了点头。
我们分开,各自去往各自的目的地。
回去后室友大概听说了此事,跟我说:“你心真狠。”
我笑着说还好,实则在心里反问,我心狠吗?
如果真的狠,为什么偏偏走不出这没枷没锁的牢笼?
我不是心狠,我只是不喜欢他。
我也不是不狠,我只是……太喜欢他。
十二月,他生日前一周,仔仔忽然拉了一个群,群里是我们几个人。
其实高中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了,六个人,两个人退学,剩下四个分布三个学校,我和仔仔一个学校,但我们不一个班,我学文,他学理。
很多分别,无需提前相告,也无需误会争吵,我们在一列长长的列车里,偶尔一站碰巧坐在同一节车厢里,相聊甚欢,以为下一站就是永远。但其实,每一次告别都在无声的时间里。
时间是课题,分别是必修,重逢也是。
我们重新在群里叙旧,相谈甚欢。
小珍珠忽然提出少年是不是要过生日了,其他人纷纷附和,几个损友什么都说,他在忙,直接发语音,嗓音散漫:“我过生日你们送什么?”
他们说:“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其他人大笑。
他忽然@我,问:你呢?
群里沉默几秒。
我没想到他会忽然@我,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话,最后还是他自己匆匆说:“我有课,先撤了。”
我没回答他我送什么。
但是在他生日前三天,我给他要了地址。
他:真打算送我点什么啊?
我说:是啊。
重逢这层台阶,是他先迈开的脚步,我随之紧跟其后,生怕他以为我已走远。
我送了他一封信,几本东野圭吾的书,和两张上次和室友一起拍的照片。
他收到那天跟我说:我收到快递短信提醒了,现在准备去拿。
我开玩笑:大哥留步,是炸弹。
他:那我赶紧,别误伤别人。
我笑。
笑里全是紧张。
我不知他看到那些信会怎么想,看到那些照片又怎么想。
我在宿舍坐着,像座雕塑。
期间小猴子发来消息闲聊,我截屏发给她,她发我一串省略号,并说:“随你吧。”
她说得轻巧,但我知道她在骂我。
我仍然一动不动。
直到他发来消息。
他说:啊。
他:收到了。
他:看见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回了个:嗯。
大概三五分钟,他又回一句:我特别喜欢。
我笑了。
宿舍一个人没有,我笑着笑着就开始抹眼泪,最后干脆双手捂脸。
又过很久,他跟我说:我和她分手了。
我心有波澜,却还要宛若朋友口吻关切问:怎么了?
他说:回头再说吧。
我说好。
他又问:打电话?
我说好。
电话接通,他在学校操场散步,我们各自无话,沉默很久,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他一声叹息。
我重蹈覆辙。
第8章
我们恢复联系。
我们学校放假早,寒假从元旦开始,我迫不及待地回家,跟他显摆返程车票。
他嫉妒到骂脏话。
我给他发各种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啧,再给爷笑两声。
我故意压低声音粗犷地笑两声。
他: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有毒。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啊。
聊天框文字在笑,火车上,我脸上也全是笑。
那个时候从西北回我家只有火车,我一般买过夜的卧铺,一觉睡到天亮。
从火车站出来,天亮一角,太阳初升,我深吸一口气,闻到一种充满安全感的气息。
小时候总是读不懂乡愁,长大以后才深切明白,乡愁就在呼吸里。
小时候总觉得家乡的四季好难熬,每个年岁的节点都在盼望长大,长大以后才发现能够看到家乡的四季转变其实是很幸运的事情。
我望着天边一角看很久,拍一张照片发给他。
照片刚发过去,他也发一张照片过来。
我们拍了同一个太阳。
我忽然有点热泪盈眶。
我把聊天记录截图给小猴子,说:我好像熬出头了。
小猴子也在省内上学,只不过是靠南边的城市,她也拍一张照片。
那里是阴天。
但是她说:我这边没有太阳,但是阿姐啊,我永远做你的太阳。
她又说:你去追寻月亮吧。
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液体放大作用让月亮两个字变得大,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