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桌上的早餐,还没说吃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高亦楫你……”
“你”之后的话在对方看见我是戛然而止,何渊看着我,愣了几秒,又回头看向身后,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身后跟着一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女性,女士左手牵着一个小姑娘,右手牵着一个小男孩,此时这四双眼睛全都落在我身上,更要命的是,我听见有保姆跟她打招呼,“高太太早。”
我真的想原地晕倒,但人在关键时刻还真是有自我保护的本能,我先是目测高太太周围有没有利器,比如花瓶、剪刀、抱枕之类抄起就能砸过来的东西,发现没有之后心里舒了一口气,再次感叹极简生活的妙处。
我并非做贼心虚,而是万一高太太在看见我时心生误解进而情绪失控,我不就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了么?不过高太太的反应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她和何渊对视了一眼,笑着说,“这就是那位钟小姐?”
我一定是摔坏了脑子,不然为什么觉得她的笑容似乎非常真诚,声音中也没有冷嘲热讽或者讽刺挖苦,是我的道德观念跟不上时代?还是……
不过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我觉得我非常有必要解释一句,“等一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所以说,电视剧里也不是完全瞎编,人在危急时刻总是会说一些废话,可是除了这句话,我真想不出该怎么说。本来古怪的氛围因为我这句话而更加古怪起来,两个小孩本来已经移开目光东瞅瞅西望望,但听见我这句话他俩又好奇地看过来,何渊看着我的目光也别具深意,他似乎想暗示我什么,可是我就是接收不到他的暗示,他大概也看出我今天脑袋不是太灵光,于是又和高太太对视一眼,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是我们想的那样?”
什么?谁能来帮我解释一下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明明说的是中文,可是我怎么发现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如果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想的是哪样”,那我还能接着解释这个状况,我的大脑在高速复杂思考下彻底死机,我左看看右看看,高亦楫怎么还不出来!
高太太微笑不减,好像还带着什么别的意思,“小姑娘,别紧张。”然后她低头跟两个孩子说,“你们是不是忘了叫人?”
两个孩子齐刷刷地开口,“姐姐好。”
我的天哪,这真的是我人生中碰见的最诡异的事情,我冲何渊挤眉弄眼,只能寄希望于他给我点提示,可是他一副“放轻松”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就走过开绕过我,直奔桌上美食,“张妈,早饭都有些什么?”
我开始思考一个哲学问题,错的到底是我还是这个世界?
“舅舅,你为什么站在楼梯上不下来,还有,这位是舅妈吗?”
等等,舅舅?我呆呆地看向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高亦楫,这小孩管他叫舅舅的意思是……他和这女士不是夫妻?
他笑了,耸了耸肩,“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
可资料上明明写的是他的名字?我想我的疑问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所以不用我开口,他就解释了原委,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高太太在旁边加以补充,一顿早餐的时间,我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想要修复婚姻关系的是高太太。她在知道那位律师身份后就提出了解约,可是她丈夫却一心怀疑她图谋不轨,她有口难辩,只能和好友倾诉,她的好友好巧不巧就是李太太,李太太盛情推荐了吉利哥。高太太思考再三决定采纳好友建议,但她很快发现丈夫雇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无奈之下她只能让自己的弟弟代为咨询,不过在填写需求陈述表的时候,高亦楫发现如果他用高太太的视角描述这件事情,读上去非常非常诡异,所以只能换了个角度,把事情从高太太丈夫的角度描述一番。
表格递交到我们公司,吉利哥又阴差阳错地没接,把这客户转给了我,其实第一次见面之后高亦楫就觉得他代替姐姐来咨询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不仅不如意,还有向歪里发展的架势,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看看再说。
“为什么?”我很诧异。
“因为你那时候说了一句话。”
高亦楫耐心地回答了我这个问题,但在我追问到底是哪句话让他改变主意的时候,他却开始走矜持路线,笑而不语就是不肯告诉我。
第20章 第 20 章
我这个人是一个视金钱如生命的人,所以很不喜欢在工作之外“奉献”自己的专业知识,但总是碰见这种情况,上次何渊是这样,这次高太太也是。
昨夜的冰雹像是一场梦,今天的天气难得的好,保姆把两个孩子带到院子里玩。既然高亦楫把情况挑明了,我也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于是象征性地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也都没帮得上您,我以为……”
我以为什么已经不用我明说了,所有人都清楚。
高太太理解地笑笑,“没关系。”
“那您和您丈夫目前……”
我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子,她非常漂亮,这种漂亮是一种柔和舒展大气的漂亮,像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她是高亦楫的姐姐,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是怎么也猜不出她的年龄。
更不要说把她和“‘勾结’丈夫前妻儿子密谋财产“的邪恶女配角联系在一起。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曲折的误会,我在脑海中无边无际地猜测,听高太太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我们打算离婚了。”
坐在我旁边的高亦楫安静地吃早餐,对自己姐姐的这个决定什么也没评价。倒是何渊率先表态支持,看得出来他和高家姐弟关系很好,何渊一副解气的样子,“就是,离就对了!他那前妻的儿子不就是在那个律所实习过吗,老头疑心病太重,当初追你的时候我就说他没安好心,你就是当时不听我的……”
他说着,突然转脸看我,“好好,你们公司不是还负责给人介绍对象吗?你手头目前有合适的资源没?适合咱姐这样优秀女性的。”
原来她和那个律师的谣言是这样来的啊……何渊的话解决了我的疑惑,我听到他喊我的名字,于是看向他,他虽然嘴上张罗着帮高亦楫的姐姐相亲,但表情明显另有深意,我把到嘴边的“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换成了另一句――
“我很久都不接触这个业务了,如果……如果高太太需要的话,我可以去问问同事。”
高太太并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回避这个话题,恰恰相反,她落落大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钟小姐了,不过也不急,有合适的再说……目前我还是先解决离婚这件事,争取上半年内结束……哦对了钟小姐,不介意我也喊你‘好好’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答道,然后低头认真喝粥。
“那我呢?”
猝不及防,高亦楫也来凑热闹。
我看了他一眼,碍于高太太和何渊,客气地重复道:“不介意不介意。”
“就是嘛,就连莎士比亚都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何渊补充发言,“大家都是好朋友,何必那么生分。”
高太太笑了,看着我,“好好,你听听,他这是提点我呢,你也别叫我高太太了,我叫高亦舟。”
“舟舟姐。”
我适时改口,大家一时其乐融融。
何渊像是忽然想起他的来意,“差点忘了,我来找你有正事,”他看向高亦楫,“我昨天晚上把车停外面,忘了升车棚,今天早晨出门一看,我车内饰全毁了,你一会儿帮我看看还能要吗?要是能抢救就帮我抢救一下,这已经是今年我第二辆车了,再换我怕我妈把我的卡停了……”
新年的第一个月还没过,这位二世祖就已经换了两辆车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猪都要大。我低头默默喝粥,退出谈话。
“行,一会儿我和我助理说一声,你把车开过去。”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高亦楫的职业,我咬着小勺,一边喝粥,一边思考是问还是不问。
善解人意的舟舟姐看着高亦楫,开口:“你没给人家介绍过你的工作?”
高亦楫抬头,装模作样地用纸巾擦了擦手,“你好,我是一名汽车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