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不两立(77)
坐在对面满头白发的优雅女士表情沉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容可亲道:“嗯,他们不住这里,他们比较喜欢在城市生活,所以只有我在这里。”略顿,像怕文乔不信一样,她强调道,“我丈夫是个老新潮,不欣赏我的审美,觉得很落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安排你们认识的。”
文乔点点头,十分平静道:“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樊女士微微颔首,在文乔还想说什么之前,将话题转到了宫徵羽身上。
“宫先生和太太结婚多久了?”她问。
宫徵羽眼都不抬道:“三年多。”
过完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到今日为止,是实打实的三年多,快要四年了。
文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樊女士继续道:“那宫先生没想过要个孩子吗?你们这个年纪应该正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宫徵羽沉默下来,一个字都不说了,他依旧不抬眼,安静地看着桌子的纹理,似乎在研究这桌子的材质和年份。
文乔见此,为了避免局面过于尴尬,让主人感到不高兴,便主动道:“他不想要,我也不着急,等以后再说吧。”
原本这只是寒暄的一句话,是为了把话题岔开的,谁知宫徵羽在文乔话音落下后开了口。
“我没有不想要。”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言语了,文乔勉强笑了笑,樊女士也是。
很快早餐上桌,气氛也因此缓和下来,文乔吃着美味可口的早餐,忽然想到了赖老先生的祖籍。这位樊女士所居住的地方距离本市较远,对食物的口味要求应该不同的,可现在桌上的早餐都是本市的种类。
文乔看了樊女士一眼,她吃得随意自然,显然是常常吃这些。
文乔心里有些猜测,却又觉得很不可思议,没敢当真,在吃完饭之后就和宫徵羽一起向樊女士告了别,准备驱车离开这里。
由于来的时候是晚上,其实他们对这栋建筑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大概是什么样子。
临走之前,经过一间房,房门半开着,里面有人在打扫卫生,宫徵羽无意识看了一眼,本该很快继续往前走,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文乔就在他身后,险些这么撞到他后背上。
她微微蹙眉,问他:“怎么了。”
宫徵羽没回答她,只是看着那间屋子里面,樊女士随后跟上,见他如此便坦然道:“想进去参观一下吗?”
宫徵羽没搭理文乔,直接和樊女士对话:“可以吗?”
樊女士点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两人便前后脚进了那个房间。
文乔站在原地,片刻的尴尬过去之后,她也慢慢走到了房间门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有值得宫徵羽驻足的原因。
那是一整面墙的壁画,画的中央画有九宫,并环以八卦之图,周围又有十二属相作配。图的上方绘有文殊、观音和金刚手像,文乔微微睁大眸子盯着壁画,因它的生动而微微屏息。
此时打扫卫生的人已经出去了,樊女士站在壁画前解释道:“这是斯巴霍。斯巴是‘生死轮回’的意思,霍是汉语‘画’的假借字。直白来说,你可以叫它生死轮回图。”她仰头看着这张图,带着回味道,“我去西藏旅行时看到它,觉得很喜欢,便让人在这里画了。它经常被画在唐卡上,唐卡你们应该知道的,一种藏族绘画。”
唐卡大家当然都知道,但他们的确对藏族文化也没什么具体了解,乍一看到这样的图,不仅仅是宫徵羽,文乔也非常感兴趣。
作为如今已经毫无干系的前夫前妻,文乔和宫徵羽一个站在壁画前一个站在门边,用自己的角度仔细欣赏着这幅画。临走的时候,双方都对樊女士的大方展示表达了感谢。
回程的车上,半开的车窗外是悦耳的鸟鸣声。文乔听着这声音,心情也不自觉跟着好了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今早起来见面之后两人几乎没什么对话,鲜少的几句话也说得奇奇怪怪,现在他更是沉默如海,仿佛什么东西都引不起他一丁点波浪。
这原本是文乔期待的反应,在坦白一切,没有了任何疑虑之后,两人真正放开。
但好像,真实的他们又不是她想象得那样。
车子在中午之前到达了一个新的地点,看起来既不像住在景区的樊女士那么特别,也不像住在县城小区里过世的樊女士那么普通。这位樊女士的居所是偏高档的小区,她一个人独居,性格和蔼,见到他们也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在这里,他们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也不是那个樊女士,因为对方家里挂着不少当年的老照片,里面有一位男士,是她过世的丈夫,他们也是青梅竹马。
文乔和宫徵羽很快离开了这位樊女士的家,走在回车上的路途中,文乔瞟了一眼沉默的宫徵羽,终于还是对他说:“很感谢你为赖老先生做了这么多,但也到此为止吧,以后他的事就由我自己来负责了。”
宫徵羽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文乔耐心等待他的回答,在两人回到车上,他再次发动车子离开时,说了一个“好”字。
他应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这次肯定是听进去了的,不然不会是这种态度。
文乔没说什么,不甚在意地望着车窗外,等着回公司。
宫徵羽也确实把她送回了公司,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进入九月份,气温明显下降,天也黑得早了,想来等九月末的发布会结束,jr的中国风成衣系列也到了真正穿着的季节,各大电影电视节上,女明星们应该不会错过这一季的新品。
心里想着工作的事,到了办公室竟然就看见了陆觉非,文乔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这可是香水部,他怎么跑上来了?
陆觉非回眸看见文乔,也看见了她身后的宫徵羽,两人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今日匆匆忙忙赶回来,面色都有些疲倦。
虽然他们之间的气氛甚至还不如前几次看着融洽,但陆觉非还是不悦地皱起了眉。
宫徵羽看了他一眼,越过他想要离开,陆觉非直接横起手臂拦住了他。
“宫先生留步。”陆觉非侧目看着他,“作为文乔的男朋友,我是不是可以问问你带文乔去了哪儿?据我所知她昨天一天没来上班,今天也耽误了一整天,而你们都没换衣服,我相信我的女朋友不是那种会朝三暮四的人,但我不敢保证宫先生不是。”
他说这话一点都没背着人,整个香水部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也都很好奇为什么两人离开那么久衣服也没换就一起回来了,猜测着难不成他们真的有了什么。可他们也不觉得会在其中就范的是他们老大,他们跟着宫徵羽时间不短了,完全不信是他先动的手。
即便真有什么,也绝对是文乔水性杨花!
带着这样的想法,大家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故意说话给陆觉非听,措词很尖锐。
“怎么还找到宫先生身上来了,自己女朋友什么样自己还不清楚吗,听说文乔丈夫才死不到半年,她就和别人搞上了,比起宫先生,陆觉非明显更该怀疑这个女人啊。”
话题好像突然就被转到了文乔身上,文乔站在那遭受非议,这让陆觉非十分紧张。
“闭嘴。”他冷冰冰地看向众人,“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听风就是雨,宫徵羽是你们的上司,你们不敢得罪他,所以就来侮辱别的女性吗?”
一位本来和文乔就有过过节的男职员淡淡道:“我们可没有侮辱女性啊,陆总监别给我们扣帽子,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实事求是。”他讥诮道,“难道文总监的丈夫不是才去世不到半年吗?难道她不是在这期间就和陆总监在一起了吗?我们哪句话说错了吗?”
陆觉非冷声道:“你哪只耳朵听见她亲口承认丈夫去世了?又是哪只耳朵听见她亲口承认她丈夫去世了不到半年?”
男职员直接问文乔:“难道不是这样吗?这事儿在公司里传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真的,文总监早该辟谣了吧?”
文乔看了看沉默而立背对着所有人的宫徵羽,又看了看义愤填膺的陆觉非和面色不善的男职员,转过身散漫道:“我不解释是因为谣言太好笑,实在不觉得有人会相信,并不代表它就是真的。”她一个个扫过在场的人,“既然你们提到了这个,我再不说清楚好像就是心虚一样,那我就干脆说清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