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不两立(105)
他转过身,总是挺直的脊背都弯曲了不少,文乔错愕地看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沮丧绝望,连那似乎永远不会折的腰都弯了下来。
“宫徵羽。”文乔不自觉喊了他一声,这让他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
文乔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到底还没下决心真的回头或者不再回头,所以她其实什么有价值的话都说不出来。
宫徵羽在她的呼唤之后缓缓回过头,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四目相对片刻后,他声音低缓地说:“我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对不起你。我用爱这个虚晃的理由干尽了丑恶的事情,到了如今还不肯真的放手,还试图做些什么挽留你,这是我的错。”
他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会控制自己,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你在这里好好等着,会有人来送你回家的。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人活一辈子总有很多事无能为力,比如我没办法让时光倒流,比如我没办法让你回到我身边。”
语毕,他再没犹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文乔站在路灯下,垂眸盯着自己的影子,也不知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等周围再次有动静的时候,她抬眸望去,看见了林荫。
不是代驾也不是陆觉非,是林荫。
宫徵羽到底还是没找他们,只是找来了林荫。
文乔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感受,只是猜想他大约现在仍然在懊悔,为什么当着她的面做过保证之后,叫来的人还是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林荫。
“哎。”林荫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简单说一说吧。”林荫摊手道,“我没开过玛莎拉蒂这么好的车,要是磕了碰了怎么办?宫徵羽不会让我赔钱吧?”
文乔回眸看了看夜幕下线条优美令人着迷的黑色玛莎,它就像宫徵羽一样,在黑夜里有着让人为它失去理智的魔力。
“……有保险。”文乔开口说话,用苦不堪言的语气。
第七十五章
从app上查看了玛莎拉蒂的行驶轨迹,算了一下林荫大约已经接到了文乔,正开车回家,宫徵羽才缓缓收起手机,靠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
他没回酒店,也离丢下文乔的地方不远,如果文乔来追他的话,大约一个拐弯就能看见他。
秋日的深夜,他穿着一身昂贵的晚礼服,蹲在角落里,背靠着坚硬冰冷的墙壁,头始终垂着。
车辆行驶的声音越来越近,宫徵羽匆忙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马路,看见了飞逝而过的黑色玛莎。
她们已经离开了,她们没发现他。
这很好,他现在这副样子真不该被她们看见,她们这样走了才是最好的。
可明明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为什么他心里却越发难受了。
宫徵羽缓缓站了起来,因为长时间保持不恰当的姿势,他双腿发麻,站立时不自觉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上。
扶着墙勉强保持站姿,宫徵羽目光所及之处是街道边的分类垃圾桶,虽然已经清理过,但还是有淡淡的味道散发出来,宫徵羽的嗅觉那么灵敏,怎么会闻不到。
他怔了怔,竟没像平时一样立刻躲开,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僵直地立在那,不知是在刻意折磨自己,还是被越来越冷的秋风冻得傻了。
文乔并不知道宫徵羽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她只是坐在副驾驶上,让林荫带她回家。
其实她也可以开车的,她并没真的喝酒,但她现在却觉得自己不能开车,她装了一阵子醉酒,就好像真的醉了一样。
她缓缓吸了口气,视线落在副驾驶前的抽屉上,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伸手拉开了抽屉。
驾驶座的林荫听到响动瞟了她一眼,问她:“怎么了?你要找什么?”
文乔看着抽屉里属于宫徵羽的东西,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她伸手在抽屉里翻动了一下,家里有几辆车她是再熟悉不过的,这辆车也不是新买的,她以前坐过不知道多少次,可几个月过去了,车里已经没有任何她存在过的痕迹了。
估计是他在两人离婚之后做过清理了。
文乔翻了半天抽屉,里面都是宫徵羽的东西,书,笔记本,装在盒子里的名贵手表、领带夹,甚至还有包装整齐的手帕。
都是男人的东西,一丁点她的都没有。
文乔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要合上抽屉的时候,忽然在角落里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小首饰盒。
这和装表的盒子不一样,小得很,文乔左思右想了半天也猜不透里面装的是什么,难不成是袖扣?
心里有些疑惑,文乔迟疑几秒钟便拿起首饰盒打开了,这一打开,她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这也是宫徵羽的东西,但大约是这堆东西里唯一和她有关的。
是一枚戒指,古朴简单的造型,低调内敛,戒圈里还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
这是他们的结婚戒指,离婚时她就把它像丢垃圾一样丢开了,但他还好好保存着。
文乔眨了眨眼,手指轻抚过戒指,微凉的触感,熟悉的围度,每一样都让她心神散乱。
林荫拐弯时注意到她的行为,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你知道我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有多惊讶吗?”
林荫将车子开进文乔所住的小区,放缓车速轻声道。
文乔顿了顿道:“为什么惊讶?”
“我有点意外你这个时候会和他在一起。”林荫如实道,“我看到你和陆觉非一起不见了,还以为你们俩在一起。”
文乔抿抿唇道:“我想回家,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回去,但你一直在和石阳跳舞。”
林荫尴尬了一瞬道:“你完全可以来喊我的,比起和小孩跳舞,当然还是送你回家比较重要。”
文乔笑了笑:“是吗。”
“当然是了。”林荫说得十分肯定,她将车子驶到熟悉的楼下,停好之后斟酌着用词道,“其实我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但接到宫徵羽的电话我所惊讶的原因,也不止是刚说的那个。”
文乔看向她,无声询问。
林荫叹了口气:“我得说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宫徵羽的声音在发抖,我以为他这种人哪怕是在床上说话都一本正经十分冷静的。”
文乔嘴角抽了一下:“你这个比喻让我实在没办法严肃起来了。”
林荫笑笑道:“那就别严肃了,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比喻得对不对?”
文乔垂下眼眸,盯着手里的戒指,良久才道:“算是对吧。”
林荫沉默了一会说:“所以我才那么惊讶。本来作为你的闺蜜,我不该替他说话的,但这么长时间看下来,我觉得他其实也不容易。”
文乔一言不发,林荫继续道:“他给你造成过怎样的伤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但我也从石阳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你们离婚的原因。我得说,虽然他很大可能只是因为你不再像刚结婚时那么迷人了才那样做,才迫使你破釜沉舟,但他的方法确实有了效果。”
林荫的说法文乔也不否认,她始终没想打断她说话,林荫也一直在表达自己的看法。
“但我其实是个很护短的人,我认为哪怕如此,他也还是过错方,他最大的错误不是离婚,而是在离婚时不把事情说清楚。但凡他愿意透露一点,你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林荫缓缓道,“他挺可怜的,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现在是悔之晚矣,我想你大约也很难再接受他,所以我现在说这些不是希望你们重归于好,只是希望你别再怨恨他,对他抱有敌意了。”
文乔慢慢抬起头,注视着前方说:“你让我把他当做普通同事来对待吗?”
“你一直也是这么做的,不是吗?但我想让你做的其实是,以后能够彻底重新开始,别再那么抗拒他,别再带着怨恨去看彼此,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把未来当做新的开始,也试着重新去发现他的好,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觉得呢?”林荫试探性地问。
文乔久久沉默,林荫以为她得不到回答了,却在最后听见她说:“我会试试的。”
试一试没什么不好,早前不就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一切了吗?只是最近才意识到没有罢了。也不是第一次决定把对方当做普通朋友对待了,这次再开始这么做也没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