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34)
从中学开始,冯逸群就教她厨艺,有空教一点,有空教一点,不为别的,会点厨艺总归能照顾好自己。她观念里的烟火气是一日三餐;是饭点厨房里的切菜和炒菜声;是围坐在餐桌前吃饭的家人。因为这些话姥姥常说,说女孩子会厨艺是件了不起的事。由此可见姥姥也没少灌输冯逸群。
在周渔的记忆里,姥姥厨艺很差,常年就会烧那两样菜,且那两样菜还是在她最艰难的岁月里学的。她少时在作文里写过《我的姥姥》,她写姥姥是一个有修养与和善的人,她高贵但不娇气,能温声细语地教孩子们怎么写诗歌,也能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挽着裤腿在院子里打煤球。
奶奶在偏卧睡下了,周渔为了不让自己闲着,开始挂从干洗店拿回来的窗帘。明天就小年了,一个礼拜后就是除夕。
当她听见厨房的动静过去,冯逸群正帮她洗碗,那些碗是她好不容易攒一块,准备用洗碗机洗的。孙竟成个白痴,家里就俩人,他买了最大套的洗碗机。
冯逸群洗着碗温声说:“嫌那个大,买个小洗碗机就好了。”
周渔说:“主要没地放。”
冯逸群俯身把碗碟放橱柜,擦擦手说:“你把这个大的搬去诊所就解决了。”随后打量客厅,夸她贴的窗花好看,夸新买的沙发巾也同客厅风格搭。周渔拿了护手霜给她,说都是在网上买的。
冯逸群涂好手霜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拿了茶几上的书翻。周渔给她泡了杯红茶,也洗了水果,随后打开电视坐那儿看。
冯逸群翻了会合上书,说这版译本一般,少了点意境和美感。她那儿有一本台湾作家翻译的。
“我觉得还不错。”周渔回。
“也不错。”冯逸群不强求,“有空的话可以两本都看看。”
“嗯。”周渔应了声。
“竟成还经常弹钢琴?”冯逸群看向钢琴。
“弹。最近每天都会弹。”
“这习惯挺好的。”
母女俩无话,隔了有两分钟,周渔请她喝桌上的红茶。冯逸群端起小口地品。也就在这间隙,奶奶醒了,周渔借机去浴室放水。然后望着浴缸里的水发呆,再也没回去客厅。
帮奶奶洗完澡孙竟成也下班了,他顺道买好了菜,回来被冯逸群接过去厨房煮。周渔拿着洗好的衣服出去晾,客厅沙发上奶奶跟孙竟成聊天,说她以前跟阎西山是邻居,饿死人的时候,她还去他家灶屋偷过粮食。
孙竟成听得瞠目结舌,问她,“奶奶,您说的阎锡山是民国……”
“不是民国是建国前,后来打败仗跑去台湾了。”奶奶说的有鼻子有眼,“他逃跑前还朝我交待了,要我多帮顾他家小。”
……
孙竟成去主卧找周渔求证,周渔回:“对啊,我奶奶确实跟阎西山是邻居,他是国民党那一派人,后来逃台湾了。”
“你是说阎锡山?”
“嗯,我是说阎西山。”
“他不是山西人?”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奶奶跟他就是邻居。”
“亏你是老师,怎么学的历史……”孙竟成看见床上就一床被子,愣了下,随后嘟囔,“也不问问我意见。”说完也不给她回话,心情愉悦地出去了。
……
等饭后把冯逸群和奶奶送回家属院,回来准备洗个香喷喷的澡时,床上已经多了另一条被子。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也没说话,心情失落地去洗漱。
周渔把厨房里洗刷好,又去客厅大扫除。当收拾到阳台上,看见角落里的几个空花盆,统统装了个大袋子扔出去。
孙竟成洗漱好出来,蜷着腿特别老实地卧在沙发上,眼神四处游移,完全不看弓着腰拖地的人。为了显得自己有在干正事,拿了一本书认真地看。
周渔拖完所有的地板,叉着腰喘气。孙竟成则背背身,埋头苦读。她不打算放过他,问:“知道我为什么拖地?”
“因为它脏了。”孙竟成老实回答。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买的拖地机坏了。”周渔看他。
“对不起,我明天就拿去修。”
周渔看着他,压了心里的火,收了拖把去卫生间。孙竟成识时务地跟过去,“我来洗吧。”
周渔也没理他,一桶桶水涮拖把。
孙竟成莫名有些难受,他早已摸出了规律,只要她在晚上即兴大扫除,心情就好不到哪去。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擅长安慰人,只能说:“我以后再也不故意气你了。”
他更后悔刚回来的时候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了一家老字号的炒货店,他当时很想下去给周渔买一袋糖炒板栗和霜糖山楂,因为在寒冷的冬夜里,它们看起来却是那么地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