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火(4)

以前的我总是埋头于课业中，用沉默和疲惫来按下心中的不安，满足于当一个唯唯诺诺的木偶。可现在不行了，文理分科的事情惊醒了我——我应该自己过自己的人生。我醒了，却依然没有能力站起来，我早已被剥夺了自信和话语，以及热情——能够去热爱某件事物并为之奋斗的热情。

这是我所痛苦的，我惊醒了，却不知该怎样去走我的路。

我开始弃学，我开始看各种各样的书，尤其是大部头，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我也开始疯狂练字，练到自己想吐也不停止。我和同学们打乒乓球，打扑克牌和三国杀，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就是不学习。

我又在逃避，这是我所擅长的。

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但是我并不伤心，心中还有些许的兴奋与窃喜。

我渴望坠落，或许在我摔得粉身碎骨之后，我周遭的罗网也能一并粉碎，也许只有我零落成泥之后，我才能明白我究竟想走什么样的路。

我与长辈们的代沟依然存在着，误解越来越大。他们因为我的成绩安慰我，一边让我不要有压力，一边又说我是家族里的榜样让我调整好心态在下次取得好成绩。殊不知他们让我不要有压力的时候，我的压力反而是最大的，他们也不知道，我其实对考试成绩完全不在乎。

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的长辈们不再关心我，可这是不现实的，因为这对社会来说并不正确，尽管这是出于个人的需要。所以为了躲避他们，我更乐意呆在学校里，即使是节假日，也尽量往学校里去。

我想，我是乐于孤独的，一个人对我来说更加容易。

或许我并不爱你。

今天晚自习的课间，徐雨她们聚在教室门口喊你的时候，我才想起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发觉，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

我从来都没有花心思去了解你，只知道你性格开朗成绩优异，擅长钢琴和硬笔字。我并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电视，也不知道你最近在听什么歌曲，不知道你喜欢的动物，也不知道你会害怕什么。

我终究是太过自我，总是囷于自己的烦恼，而忽略了你的许多感受。我想，我迷恋上的或许并不是你，而只是这种误以为自己还有能力去爱他人的感觉。

尽管我不断否认这一点，但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认识到它的真实。

我什么都未曾为你做过，拿什么去证明我真的爱你。

第三封信

写这封信只因为友谊，不因为爱慕。谈我外公的死亡。谈我与路小山，谈故事的开始与结束，谈她的灿烂如花，而我的沉默如土。

很抱歉，这封信并不是在你的生日写给你的，原因你是知道的——我喜欢上了路小山，而我需要断绝喜欢你的念头。写这封信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友情。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只捡两件紧要的来说。一件关于死亡，一件关于爱情（亦或是更大的类别——爱）。

关于死亡——我的外公去世了。

我并不记得外公去世的日子是几月几日，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件事与我有关。

在外公的灵堂前，我的身边尽是戚戚的面容，低声的啜泣，我的身边一人哭丧，锣鼓升天，我身处其中不知所措——我并不悲伤。但我知道我应该悲伤，至少要装出悲伤的样子，于是我在我的慌张面容上添了蹙眉与几分低沉，好让大家误以为我在克制我的悲伤。

两三天下来，我只感到疲惫。

对死亡越淡漠的人，爱人的能力也越弱。或者反过来说，爱人的能力越弱的人，对死亡也越淡漠。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爱家人的能力，也无法到达死亡的真实。

古往今来，妻死鼓盆而歌而鲜有批判者，庄子一人而已。现在的我若是做了庄子，必会像默尔索一样被判处死刑。更何况我比他们还要极端。

我对人世多少还有一点期待，至少我没有自杀的勇气，所以我伪装。

接下来让我们谈谈爱情。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在我最无望的时候，是她的笑容慰籍了我，这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很容易，难的是放弃喜欢另一个人。

经过半年的陪伴之后，我终于决定全心全意地追求路小山。

我开始偶遇路小山，开始一起走夜路，开始送她礼物。

我很想和路小山在一起却总是保持距离。我们之间没有告白，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连话也没有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