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拯救计划(9)

他在微暗里问姜娅：“没有手电或是其他照亮的东西吗？”即使是手机也行啊。

“没有，”姜娅也在黑暗里摸索，“除了几样特定的物品，苏妮丝禁止学生携带其他过于‘现代’的东西上学。”

这大概就是自诩“贵族”老顽固们的莫名执着吧。沈恕猜测。

“找到了。”姜娅的声音适时在空无一人的空间里响起，拉回了沈恕的思绪。

☆、黑暗

“找到了。”

轻轻的三个字在寂静的死水里泛起一圈涟漪，激得人心绪回荡。

在愈发漆黑的天色里，沈恕艰难地辨认出眼前储物柜的样貌——它的样式与其他的储物柜并无二致，只是因为被放在最里面，容易被潮湿的水汽腐蚀，最外层的油漆微微脱落，露出里面的斑驳，仿佛一道被铭刻的伤疤。

姜娅叹了一口气：“放心吧，没有人会用它的。”

在沈恕和姜娅的眼里，这根本连瑕疵都论不上；但在苏妮丝的小姐们看来，这就成了丑陋的原罪。

但也得益于这份遗憾，姜娅寄存在这里的秘密始终没有被发现。

她用力拉开发锈的寄存柜，从它的背上撕下一个档案袋，从里面倒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将它收好。”

沈恕看着她将这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笔记收进手提包，又将寄存柜归位。柜子刮擦地板的声音不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沈恕以为姜娅这就要往回走了，却没想到对方一动不动。

“以防万一，陌生人，我再问你一遍。这次我想听你的答案。”

沈恕不语。

“‘姜娅’的人生，从来都过得不容易，”她说，“像今天这样帮你，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我的最后一次……”

“如果只靠你自己，将来的你会后悔自己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不会。”此时此地，面对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的诡异情况，沈恕却难得得敞开了心扉，“在我过去的日子里，充斥着各种背叛与被背叛，利用与被利用。我早就习惯只靠我自己的生活了。”

“像是你说的最后一次帮我，”沈恕无所谓地笑笑，“谁知道呢。这样灵魂共存的情况前所未闻，说不定你根本不会消失。”

他说完这番话，就感觉到内心的某个角落欣慰了一下，知道某个小姑娘已经打开了心结。

沈恕笑笑，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姜娅其实很想告诉他，在自己漫长的人生中挣扎这么久，她已经输掉了自己拥有过的和即将拥有的一切。所以她愿意帮他，就像一个输家愿意倾尽最后一枚硬币，来赌后来者的胜利。

只是可惜她或许没有机会看到了。

因为她早就死了。

在这位陌生人到来之前。

沈恕和姜娅走回到苏妮丝的大门前。

尽职尽责的管家居然还带着他的小尾巴在学校门前等他。

沈恕满脑子想着要怎么找借口解释晚到，管家却只是机械地看他一眼：“小姐，你迟到了。”

管家一挥手，两个女仆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包，扶着大小姐上车。

姜娅这时借沈恕之口说话了：“回家后，书包务必要第一时间送到我的卧室，里面有今天的课外作业。”

“是。”

一路无话。沈恕坐在后座的一侧，将手臂撑在车窗上朝外看街景。似乎随处可见的景色在车窗上来不及成形便飞快地被抛在身后。

回到洋楼，姜娅再三叮嘱进门的沈恕：“待会进去，什么也不要做……也不要反抗。等你回到房间后，记得一定要看笔记。”

沈恕来不及细问姜娅，便在仆人们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厅。

现在小洋楼里的人明明不下十之数，除去脚步声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沈恕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也许接下来他面对的，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果不其然，一踏进大厅，餐桌边坐着的贵妇人便马上对他发难：“亲爱的，今天你似乎没有准时到家。”

沈恕看着对方平静的面容，开始怀疑之前姜娅的郑重其事。

接下来，贵妇人将眼前整齐摆放好的餐具一把掀翻，语气中开始能够被分辨出几分怒气：“娅娅，妈妈的好女儿，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从不这样……”

她继续说着，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扭曲，情绪也越发激动：“你从来都是个好孩子，不需要妈妈替你操心……你变了！是不是！”

贵妇抬起头，狰狞的面容被沈恕看得一清二楚：“你不是姜娅！你不是她！”

沈恕丝毫没有被看穿是冒牌货的心慌。他记得进门时姜娅的“忠告”，选择了沉默不语。

他抽空扫了一眼目所能及的仆人们，个个呆若木鸡，好似看戏的观众一般，对主人家情绪的失控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