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纹(3)
“原来是警官”,“黑无常”立时没了气势,一面笑,一边使大力要挣开,“警官,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别急啊,”我揪住他,“这真吾网,营业执照怕是办不下来吧?”
“黑无常”还挺懂,“警官,我们这不是营利机构,只是互助团体,互相帮助,团结友爱,为和谐社会的营建添块砖,加片瓦。”
“添砖加瓦?你自视颇高啊。”
那“黑无常”讨饶道,“警官,我真有事,让我先走吧。”
“我也不是在玩,”我制住他,“跟我走一趟!”
“黑无常”猛地踢我一脚,挣开就跑,我追上去将他摁倒在地,训道,“大半夜装神弄鬼。刚跑掉的麻杆是你的同伙?”
那“黑无常”居然大叫冤枉,“警官,我是良民,是好人,真的,我们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踢他,“闭嘴,你这浑身上下写满违法犯罪四个字。”
我向单位报告了这边的情况,由他们查探监控追踪同伙,我只将这一位”黑无常”提溜回单位。
这位“黑无常”洗了脸、脱了异服,身板赢弱,背稍佝偻,黑寸发,眼睛很小,像是地球上放了两粒芝麻。
芝麻眼的态度还算可以,还没问话,只看他一眼,他就直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不过半个小时,芝麻眼、麻杆、几位学校老师,即齐聚一处。
芝麻眼、麻杆都是本地大学生,在学校参加了戏剧社团。今日下午排完剧目便穿着戏服出了门,在餐厅吃饭时听到我们在聊颈纹,临时起意玩了这么一出。
阿毛笑与我说“这俩和你一样想象力丰富”后才板了面问话,“你们也是当代大学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半夜穿着奇装异服装神弄鬼?”
麻杆还在说俏皮话,“检验她是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用得着你检验?”阿毛翻了他一眼,“你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就很问题。依你所言,若是你手头有一把尖刀,你大概会检验旁人的皮骨是否坚硬?”
麻秆仍旧嬉皮笑脸,“警官,这样说,有点儿过了吧…”
其中一位女老师喝道,“严肃点!”
麻杆这才住嘴。
阿毛又问,“那些卡片哪里来的?上面的真吾网,又是什么意思?”阿毛指着芝麻眼,“你说。”
“真吾网是互助组织。”
“互助什么?”
麻秆看芝麻眼吭吭哧哧、哼哼唧唧说不清楚,便道,“我们都是真吾网的用户。真吾网聚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大家一起搞些线上、线下活动。”
阿毛追问,“同什么志?合什么道?”
麻秆耸耸肩道,“大家都有不如意,在里面吐槽、求助、解答,互相帮助度过黑暗的日子,认识真我,接受真我。”
“你装神弄鬼跟那个网有没有关系?”
麻秆否认。
“你身上为什么揣着这些卡片,这些卡片用来做什么?”
“我们之前办过线下活动,印发了一些卡片,卡片最后没用完,就当成上部戏的道具了。”
“把那个网打开,我看看。”
麻秆不愿意,“警官,那是我隐私!”
“我现在怀疑那个网跟你今晚的违法行为有关,我要求查看,”阿毛又激他,“是不是真的有鬼,否则,有什么怕我们看的?”
麻秆到底年纪轻,听了阿毛的话,立时打开网站。
阿毛一干人看过后,认为没什么问题;又拿去给于所看,于所也认为没有问题。
于所另说,事情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加之二人又是学生,所述基本属实,先前也无前科,故而只作口头训诫,着学校老师将二人带回。
“不行,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我拉着于所出门,擎着手机给他看那个网站的讨论,“于所你看,这里面好多我们看不懂的黑话,如果他们没有问题,吐槽、聊天时坦坦荡荡多好,干嘛用黑话?”
“你们这一代不还搞过火星文?”于所讲话,向来直切要害,“你们年轻人不都这样?总觉得身边的人不了解自己,旁人都对不起自己,总觉得父母是在窥探自己的隐私,为了不让父母知道自己想什么,你们造火星文,他们网站聊天用黑话,都是一个道理,”于所近些日子与女儿失和,继又叹道,“可是,父母对于自己的孩子哪有什么猎奇的想法,你们有什么奇可猎?我们见过的事,比你们这些小破孩的事,刺激多了。有时想了解你们的想法,只是怕你们遇到困难挫折时,缺少妥善的解决办法,吃亏上当或者心情不好,甚至走上绝路。”
“可是……”
“年轻人,有怀疑精神是很好的,但不能瞎怀疑,不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