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3)

饭吃到一半，门口的看门大爷也来落了座，张义去自己的摩托车上拿来了他说的好酒，我对酒精过敏，推辞着喝了一小杯，口感还不错，并没有多少辛辣的感觉。我坐着看他们喝酒吹牛，厂里的员工基本都是本地人，赵聪和大鹏年轻点，说话口音没那么重，张义和看门大爷年龄大点，他们说话都是方言夹杂普通话，我听的很吃力，基本听不懂几句，师弟是A省人，能听懂一部分，外加几杯酒下肚后，和他们聊的很热络，期间师弟看到墙角边一大团的鱼线来了兴致，师弟是钓鱼爱好者，可以从早到晚坐在河边，说今天过了就没什么事了，可以开始钓鱼了，问赵聪厂里有没有鱼竿，赵聪说就在兽药房门后面。

晚饭过后，张义骑上摩托准备回家，我说这可属于酒驾，张义笑着说这点根本不叫喝，赵聪和大鹏也表示张义酒量好得很，这么一点没啥问题，我和师弟回房间玩玩电脑准备休息，师弟有点小兴奋：

“明天我准备找个好地方钓鱼去。”

“行，反正事不多，我准备去附近转转。”说完我们各自倒头睡觉。

朦胧间我感觉我置身于一条田间的小径中，周围似乎种着玉米，但是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远处有两盏靠的很近的昏黄的灯笼，然后我听见梦里有人对我说：

“八点了，早读时间到。”

我一愣神醒了过来，回头想想我好像做了个梦，还梦到了玉米，但是梦里的内容很快就忘了，心里也没多想，看到师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了眼手机，8点多了，赶紧爬起来洗漱去牛舍喂牛。

喂完牛师弟果然从兽药房找到了根鱼竿，清理掉上面的蜘蛛网，准备去钓鱼，我也出了厂区准备到附近再转转，短信提示我前几天寄来的东西到了，正好去超市把东西拿回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抱着从旁边地里偷摸的几根玉米和从超市拿的快递回到了厂区一进门宿舍，快递里有瓶实验需要的浓硫酸，被炎热的天气捂的瓶身发烫，我把它拿起来放空调下面吹着，开始剥拿回来的几根玉米，由于没什么农务经验，我拿回来的玉米基本都没熟，这时师弟回来了，看到我拨的这几根玉米，哈哈大笑嘲讽我：

“这玉米，我用来钓鱼可以，吃还是算了。”

中午楼下的阿姨叫我们开饭了，我和师弟拿着碗筷下去，今天的伙食就没有昨晚这么丰盛了，只有一些豇豆，桌上的塑料袋里装了不少馍，这个地方偏北，米饭吃的不多，主食主要是馍，白面馍很劲道，我和师弟就着豇豆一人吃了一个半，洗碗上楼。路上师弟和我说这里的塘里鲫鱼很多，还能看到个挺大的甲鱼，厂里的鱼线钓不起来，他准备想办法把这只甲鱼搞上来，不为了吃，就为了证明一下自己高超的钓技，说着淘宝上买了一套工具：

“等东西到了，我要让那只王八明白。”

“那不如找个网给它捞起来呗。”

“厂里有个烂网，到时候我找点教学视频学学自己编。”

随后一个礼拜，我们每天到点喂下牛，其余时间我窝在房间里玩电脑，师弟神出鬼没的带着渔具出去钓鱼，每次回来我都问他你的王八呢，他都恨恨的说他妈的这王八真难搞。

期间有个姓王的经理隔几天就会带点白馍来厂里，顺便检修一下厂里的电路帮忙干点活，我在办公区的员工表上看到过王经理，有个很文艺的名字，叫王牧霖，和一众赵聪、张义的名字里很显眼，看着黑黑胖胖的，穿上脏兮兮的工作服完全想不到他的名字听着这么有文化。

一天楼下抽烟的时候，赵聪和我们说：

“别小看王经理，人家毛笔字和国画都很厉害。”我们的宿舍在二楼，一楼有一间大办公室，办公室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就是王经理画的，我特地去看了一眼，非常恢宏的山水画，画着奇石、松树、山涧和飞鸟，山路上画着骑牛的牧童，画的很灵动，栩栩如生，俨然是一个很有水平的作品，落款果然是王牧霖作，字也写的非常漂亮，办公桌上摆着一张照片，就是当时王经理挥毫泼墨的样子，我心里暗暗佩服，不过突然我想起来，我们宿舍楼尽头的厕所，有一个厕所门口贴着张字条，用毛笔上书“禁止大便”四个字，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还在想这几个字写的跟书法一样，想来也是王经理的墨宝，巨大的反差让我差点笑出了声。

王经理偶尔会和我们一起吃饭，每次都要和赵聪张义他们整点小酒喝喝，但是王经理的酒量明显不如赵聪他们几个，每次都要张义开车把他拉回去，无奈他们的方言我是一点都听不懂，也喝不了酒，一般都是我都是蒙头吃饭，然后找个借口先行退场，留师弟和他们喝酒吹逼，师弟听到有意思的事，回头一边和我开黑打游戏一边用普通话给我转述，听了几天，我稍微明白了一些方言，比如我们答应别人，表示同意，就用“管”这个字，之后他们再聊天，我也能稍微插上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