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13)

昨天看牛尸的状态，剥下的牛皮很完整，头骨上的肉清除的也很干净，手法看上去相当专业，而且这工作量要在一晚上做完，显然不是一个人所为，既然王经理在我们眼中已经有着重大的嫌疑，那么他的帮手就是赵聪和大鹏了，这两人是厂里的兽医，还参与过屠宰，都是熟练工，完全有能力干出这些事，但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和师弟根本想不出他们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且为什么他们不把尸体处理掉或者藏起来而是等到第二天白天工人上班被人发现，疑点太多了。

我和师弟完全摸不着头脑。估摸着几人走远，我和师弟小心推开仓库的铁门，从昨天看监控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个仓库的门口同样是监控的死角，只要出了仓库门贴着墙根走，监控也是拍不到的，我和师弟做贼一样溜出养殖区，回到房间，已经接近凌晨4点，紧张的情绪一下松弛了不少，困意袭来，我们二人各自倒头就睡。

窗外传来熟悉的早读播报，我和师弟打着挣扎着醒过来，我去接了点水用电热水壶烧开，泡了两杯咖啡用来提神，师弟啜饮着热咖啡感叹我们的敬业精神，虽然我们似乎是被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离奇事件，但实验也是一点没耽搁，我端着杯子：

“你难道没有一点兴奋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兴奋。”

“你咖啡里掺假酒了吧。”

稍稍摆脱了刚起床的迷糊劲，我和师弟进养殖区喂牛，还帮着赵聪张义他们赶牛分栏，虽然昨晚大半夜亲眼看到赵聪和大鹏跟在王经理后面进了养殖区不知道干什么，但我们权当无事发生，该说说该笑笑，该散烟散烟，赵聪问师弟最近怎么不钓鱼了，师弟笑着说他的目标已经达成了，那只王八还在院里养着呢。

帮完忙已经是晌午了，吃过午饭回到房间，纵使早上喝了咖啡，饱腹感和缺乏睡眠还是让我师弟不约而同的选择睡个午觉补一下。

恍惚间我站在了玉米地中的小径上，我回到了熟悉的梦境中，但这次，周围的景象比之前几次清晰了不少。

两边依旧是玉米地，植株很高，种的很密集，一眼望不到边，脚下踩着的小径，也看不到尽头，在地平线处收缩成一个点，天色很灰暗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像是一块铁幕，除了远处依旧有两盏昏黄的灯笼外，也看不到任何光源，但是却足以看清周围的环境，我尝试着控制梦中自己的行动，试图向灯笼的方向走，似乎是感应到了我的想法，突然周围的景象陡然发生了变化，我像是坐上了高速的列车，两边的玉米地飞快的向我身后倒退，我离灯笼的距离也在快速的拉近。

尽管两边的事物在飞速的倒退，耳边依然寂静无声，感受不到一丝空气流动时应有的阻力，这是缩地成寸吗？我想。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两边的玉米地是某种类似全息投影的东西，仅仅是两条很长的幕布，幕布中的画面在变动而已，但眼前和远方灯笼的距离拉近是事实，提醒我确实是我的身体在不断的移动，奇怪的是看着并不遥远的灯笼在经过这么久的移动后没有变大多少，如果不是梦境里奇异的空间感，那么难道说这灯笼的实际大小其实大的难以想象。

我尝试扭头看向两边的玉米地，仍然再不断的倒退，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停下或是往别的地方移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快放弃思考了，突然我感觉世界停滞了下来，感受着脑袋里的眩晕感，我活动了下脖子，抬头看向半空，之前远远看着挂在空中的两盏巨大灯笼离我好像只剩一二百米的距离了，看来梦境中的空间感确实是不同于现实，以两边景物倒退的速度跟高铁全速开起来差不多，这么长的时间少说也有几十千米了，但这两盏灯笼的大小却没有变化太多。

随着大脑逐渐适应快速移动带来的不适感，思维渐渐清明，我这才看清，这两盏灯笼到底是什么东西，而随着我看清，一种心理到生理上的恐惧感简直要凝成实质一般从头顶向下压，让我全身一阵过电般的酥麻，在眼前这令人目呲欲裂的骇人事物被我看清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读过的一句诗在脑海里不断的盘旋，几欲要绞杀我的理智，那是一句叫什么特什么斯的外国诗人写的一句：透明的恐惧像蛋白滴淌，现在不是滴淌了，我感觉我就是鸡蛋黄，被恐惧的蛋白淹没了。

这是一双眼睛，一双巨大的眼睛。

我仿佛被人按到冰水里，止不住的吸气，强行喘了几口压住了胸闷的感觉，目前还没有感到被这双眼睛注视，看向它们的时候也没有对视的感觉，被师弟先前猜中了，然而电影里巨龙的眼睛远不及这双眼睛的大小，这“两盏灯笼”仅仅是眼珠的部分，即使相距百来米，虹膜上的脉络从瞳仁中闪电状的发散依旧能勉强看见，要说是电影里怪物的眼睛，不如说更像《指环王》里魔君索伦的魔眼，仅仅是看着眼睛，就让人心底生出顶礼膜拜的感觉，而这双眼睛的周围，依稀能看到巨大的身形，但隐藏在灰雾中，看不到整体的大小，这不重要，这眼睛的大小让我有理由相信，这绝对绝对是个庞然巨物。那只巨怪似乎在喘着粗气，眼睛下方有股白汽云雾般一阵阵有规律的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