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碧海碧天连(9)

童欣海突然一愣,短视频?而且是吴天豪播放的!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会堂里面回荡起熟悉的声音:

“同学,请问你的志向是什么?”

“我要考到复旦大学。”

“我要当医生,以后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

童欣海当场吐血,这样的视频竟然还会被当众播放出来。她紧紧闭上眼睛,下面的内容她已经不用再看,也不想再看了。她有一种预感,等这段视频播完会有很多人笑出声来。

“这,这个呀,我还没想好,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然而,等这个视频放完,除了自己的两三个好友外,其他人都不做声,就连平常大家会有的讨论声都没有,场面一度变得特别严肃。

可能是因为没看到自己那张大脸,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她却出乎意料地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这个答案了。

搁在半年前,她肯定会觉得这个回答是不负责任的回答,但是,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在这半年里经历了很多,成长了。还是因为想要证明吴天豪对学生就应该努力学习这一个结论的片面性,她突然觉得这个回答也是一个答案,至少她并不排斥这个答案。

童欣海不清楚誓师大会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誓师大会最后是如何结束的。但她发现,走一步算一步慢慢寻找人生的方向也比王羽姗和吴天豪等人迷茫地急切寻找人生方向来的要好。

*

童欣海自从上次和吴天豪一起去探病之后,就开始留意学校里有没有什么画展。

可是她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画展,也不知道是因为高三太忙,等她们高三党吃完晚饭之后画展都结束了,还是因为压根就没有什么画展,这不过是吴天豪编造的。

只是在这一天,画展没有留意到,她却留意到了另一个活动。

这个活动是在高一教学楼的一楼处张贴的,这里张贴了很多活动,有校徽设计大赛,也不乏有舞蹈比赛。

最吸引童欣海眼球的,是一个模特比赛的海报,原本这个海报是放在很不显眼的位置,但是主办方却让童欣海关注。

东方航天航空。

虽然童欣海因为学习忙,爸妈出去旅游总没带她一起出去,从小以来都没乘过飞机,但这是一个很大的航空公司,很有名,所以童欣海知道它,她还吃到过妈妈带回来的东方航空里的午饭呢,还挺好吃的。

只是这样一个航空公司会召开模特比赛?

这时,她瞟到海报上的另一个角落,上面写着获胜选手有机会和东方航天航空公司签订合同,成为优秀的乘务人员。

“空姐啊。”童欣海轻轻呢喃道,原来举办模特比赛是为了选空姐等乘务人员。

在她记忆里,她最喜欢的是放风筝,出于小时候奶奶带自己赶在风筝前面跑的那欣喜劲,她多留意了一下海报,在海报的最下角,写着该公司的联系方式。

一连串关于奶奶的回忆从童欣海脑海中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而小时候的其他记忆却变得模糊。

奶奶左手捧着老鹰形状的风筝,右手握着一个被线缠绕的棒子,像是举着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正准备完成什么重要的交接仪式。

“我把这个风筝交给你。”

这便是一切的开始,自那以后,每到春天的星期天,奶奶总会带自己去家里附近的一个花园里放风筝,而风筝也成了星期天的代表。

“小海,起风了,快逆着风跑起来。”

“对对,就是像这样,一边把线放出来,一边奔跑,让风将风筝送上去。”

“小海小心,前面有人,快往右拐。”

“在放风筝的时候,一定要多多注意周围,避免一切可能摔倒的可能性。”

“如果没风了,就拉拉手中的线,给风筝送去维持在原地的力。”

一开始,奶奶会手把手教自己,跟着自己一起跑,但渐渐地,奶奶就弯着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

“咳咳,小海啊,奶奶年纪大了,跑不动了。”

每到这时,她就会对奶奶说:“没事奶奶,风筝我来替你放上去。”

这时,她总是会很争气地疯狂奔跑,她知道,这时她并不是一个人,奶奶就坐在老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

风筝承载着两人的渴望,逆着风,飘浮上升,与天同在。它自由地盘踞在天空中,成为一方霸主,在白云中穿行,小鸟看到它主动让行。

就这样,老鹰风筝伴随着童欣海和奶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礼拜天。在奶奶去世后,每每想到奶奶,童欣海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老鹰风筝。

对她来说,老鹰风筝是她和奶奶的羁绊,但又不止于此。在奶奶去世后,她渐渐发现,慢慢看着老鹰飞到空中的过程是最令她激动的,如果要让她形容这份激动,那她会用成就感来形容。

当然,在电视上播放的火箭也让她欣喜,只不过她只喜欢火箭飞到空中这一纯粹的过程,并不喜欢那些精密的计算。

飞到高空中,是人类几个世纪以来的梦想,也是她一直以来渴望的。

她甚至都没有坐过飞机,不确定空姐是否会给她带来同样的激动和欣喜,但在高三她正迷茫的时刻,模特比赛的海报就这么出现在自己身边,勾起自己童年美好的回忆。这会不会是命运给她的启发?

一个声音回响在她的脑海中:“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童欣海默默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还是慢慢寻找自己喜欢的事情吧,至少会比那些之乎者也来的强。

☆、第十一章

自从上次和医生谈话之后,王英女士最近一直在暗中关注自己女儿的状态。她觉得现在是时候和女儿谈谈了,理由有两点。

其一,在许多人探访病房之后,女儿不再是每天痴痴地通过窗户望向窗外的景色,她的眼神里面开始泛着点光芒了。

其二,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女儿开始主动和自己说话了,要是搁在之前,女儿是只有在自己提问之后才会说上一两句。

综上所述,她准备抓住这次机会,劝说女儿去进行高考,她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弯路。

王羽姗觉得在母亲进入病房之后,周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羽姗,我觉得你最近可以准备一下,等到六月七号去参加高考吧。”

“我为什么要去参加高考。”突然听到高考,王羽姗还是心存抗拒。她在一模之前,拼命学习,不敢懈怠。但最近一点都没有学习,这样的她,还能考出好成绩吗?

她最近有一个目标,学习素描,然后参加各种比赛,让自己出名。她讨厌高考那种浮在空中的感觉,不踏实,又充满压力。高考什么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王羽姗坐起身子,看了看眼前的妈妈:“参加高考之后你就会让我去学习绘画吗?我看不见得吧。”

“不是我阻止你学习画画,只是这一行业是真的辛苦。它不管你的能力如何,首先你画出来的画得被别人认可。这幅画的好坏取决在观者眼里或者是否符合现在的政治,这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运气,不是你说努力就绝对能有结果的。”

“不管这个行业怎么样,可那是我的梦想啊。”王羽姗说完这句话,基本上是用吼的。母亲那张好看的瓜子脸在她现在看来有点扭曲。

为什么?人生是她自己的,而妈妈却总是要用现实的一些因素来束缚她?

想到这,王羽姗继续大声道:“但我喜欢画画,我喜欢别人看到我画的画之后那愉悦的表情,所以别人是否喜欢我画的画,怎样画会让别人喜欢我画的画,这正是我要仔细研究的,所以它并非你说的取决于运气,有时候实力更占优势。”

王女士继续劝说工作:“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事情并不只是画画。”

只不过此刻在王羽姗眼里,母亲的劝说工作只是在否定自己绘画的梦想:“满怀希望吗?自从那年你否认了我费劲心思画的那幅运动员的画,我就坚定不移地决定此生朝绘画的方向前进,这就是我的梦想。我要让你看到,绘画没有如此的不堪。”

王英女士皱着眉头:“我不知道你所谓的梦想究竟是什么,竟然会让你如此坚定,并产生轻生的念头。但由我看来,既然被称为梦想,用字面意思来解释就是人们梦中都想要做的事。很难完成,如果轻松完成,就不是梦想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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