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男女二三事(15)

关颖君打开小音箱，电台在播李宗盛的歌《晚婚》：

我不会逃避，我会很认真

当爱来敲门，回声的确好深

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

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让我擦去脸上脂粉

让他听完全部传闻

再聊聊若是非得分

先相约谁都不许苦撑

他能不能能不能

姚微微眼眶有些湿润，说到听首歌都会落泪的年龄了，我29了还是单身，怎么也是晚婚。

关颖君说我也是晚婚，女生超过23岁就算晚婚，不过婚姻法鼓励晚婚晚育，不怕。

关颖君和李牧晨仍像之前一样每天联系，睡前还会视频聊天一两个小时，关颖君很奇怪她和李牧晨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说，因为并没有谁刻意找话题，俩人就自然而然地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每次都聊到关颖君说困到眼皮打架，才互道晚安。

八月中旬的一天，李牧晨到上海出差，下班后俩人约在新天地吃饭，吃完饭李牧晨建议去喝一杯。

关颖君说真不行，法律民工得回家加班。

李牧晨说要不邀请我去你家里喝一杯。

关颖君说我家没酒。

李牧晨说你家有什么喝什么，白开水都行。

关颖君硕士毕业回国后，爸妈出首付，给她在浦西中环附近买了一室一厅，如果让李牧晨去她家，倒也没有不方便，但她觉得他们俩没熟到那种程度，于是说：“不合适吧，我们也没啥关系啊。”

李牧晨装作伤心的样子，说你居然说我们没有关系。

关颖君故作轻松，问出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那我们俩什么关系？”

李牧晨哑然，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关颖君顿觉这个男人很没意思，这段关系索然无味，她匆匆说了再见，拦下一辆出租车，逃离似地钻了进去。

李牧晨第二天结束出差，飞回北京。

第12章 二胎

八月底，德尔菲乳业发布半年度报告，报告一经披露，交易所很快下发问询函，随即多家财经自媒体发布分析文章，称德尔菲乳业财务数据异常。

德尔菲乳业的股价毫无悬念地暴跌，当地证监局下发函件，决定9月初到公司进行现场检查。董事会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有记者打来说想采访董秘的，也有投资人打来骂娘的。薄一鸣忙得焦头烂额，其他人也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林美涵跟个没事人似的。

薄一鸣之前不在办公室抽烟，出事后一改作风，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弄得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林美涵起身下楼，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站在办公楼和厂房中间的花园，可以看到公司仍在生产，工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她想起薄一鸣回复投资人的口径：财务造假尚无定论，公司生产经营一切正常。她迫切地想知道公司是否涉嫌财务造假，她给王辉转了个财务造假的新闻，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被王辉接起来，他的声音十分慵懒：“什么事？”

“你还没起床？”林美涵瞥一眼时间，上午十点。

“嗯，昨晚喝多了。”

“你看到德尔菲乳业财务造假的新闻了吧，我想你是专业人士，想请教一下造假的可能性有多大？”林美涵知道王辉很早就取得了CPA（注册会计师）资格，最早是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后来才跳去券商做了保代。

王辉坐起身说：“这两天都是这个新闻，能不知道吗，我看到报道，就去翻了德尔菲乳业的公告，根据我的判断，造假的可能性比较大。”

林美涵忙不迭地问为什么。

“你研究过你们公司的业务模式吗，上游除了一个自有牧场外，70%的原料奶是向农民合作社和农民采购的，大部分是现金交易；下游除了直接向当地超市销售外，60%的经销商为个体工商户，也偏好现金结算，所以供应商和客户存在数量多、分布散、金额小的特点，资金流核查起来很困难，这就为财务造假提供了土壤......”林美涵觉得专业的男人魅力十足，何况王辉的声音很磁性，她提醒自己不要心猿意马，专心听王辉讲话的内容。

王辉继续口若悬河地说：“你们公司这次披露的半年报，第一个不合理之处是向农户采购的金额出现大幅增长，这个解释起来比较专业，你想听吗？”

“我想听。”林美涵很快回答，虽然大概率她听不懂。

“一般来说，财务造假的链条是这样的：要想把企业业绩做大，第一步就要虚构客户，虚增收入；第二步，虚增收入和利润会把比较多的现金‘带进’体内，这部分现金一般会通过虚增‘在建工程’转出，以及虚增‘预付账款’，以采购原材料的名义转出，这一步是把钱‘转出’体外；之后就循环往复，构成资金的体外循环。德尔菲乳业半年报的第二个不合理之处在于，在建工程的进度倒退，去年某个工程的进度是90%，到今年630，反而倒退至60%，这个逻辑错误太明显了；第三个不合理之处，德尔菲的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增速要比同行业上市公司高出许多，甚至毛利率也比同行业上市公司高出10%，但德尔菲乳业规模并不大，这就非常不合理了，综合起来看，所以我的结论是......”

林美涵生出无限崇拜，说：“你好专业啊，这些内容你看一遍就记住了吗？”

“这对我们来说不复杂。”王辉倒不是谦虚，实话实说而已。

林美涵说：“谢谢，这样我心里也有点数了。”本来想感慨一下自己运气不好，刚到新公司不久就碰上这种事，但她不想破坏王辉的心情，于是问：“你最近会来S市吗？”

“我就在S市的。”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林美涵声音柔软。

“嗨，我们以后私下就不见了，正常的业务合作还是可以的。”

林美涵一时哑口无言。

王辉说：“我要起床去工作啦，再见。”他没等林美涵回答就挂了电话。

林美涵有些失落，虽然她明知也没有期待和王辉有什么结果。她又打电话给杨云彬，电话接通前，她本想怪杨云彬把自己介绍到这里来，一转念想到自己目前只能依靠他，口气很软：“老公，德尔菲乳业的新闻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我还打电话给老汪，问他什么情况，他含糊其辞，说他很忙，要应付各方面关系，等过段时间给我解释，我只是个持股不到2%的小股东，哪里清楚公司经营的具体情况。”杨云彬颇为无奈地说，他见林美涵没说话，他安慰她说：“最终调查结果还没出来，说不定是虚惊一场呢。”

“我刚打电话请教了专业人士，他判断财务造假的可能性比较大。”

“哪个专业人士？”

“王辉啊，那个保代。”

“他啊，”杨云彬口气轻蔑，“我听说他老婆大着肚子，追他追到了S市。”

林美涵心想原来如此，为掩盖心虚，她夸张地“哈？”了一声，问什么情况啊。

“我听说，他老婆是他以前在会计师事务所的同事，跟他同龄，听说国家要放开二胎，他们本来有一个女儿，就还想要个儿子，儿女双全嘛，做试管怀上的，他老婆已经做到高级合伙人了，怀孕后就在家休息，王辉常年出差，他老婆估计听到些风言风语，这不都追到项目现场了嘛，挺着7个月的大肚子呢。”杨云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这个社会，女人真不容易.......”林美涵说，这是她的心里话，表面看王辉的老婆，自己和老公均事业有成，马上将迎来第二个孩子，也算家庭幸福吧，却也不得不大老远跑来盯梢。

杨云彬没接林美涵的话茬，他继续安慰她：“你也别太着急，如果德尔菲乳业真出事了，我们再想办法，大不了就是再换个工作。不过S市这么多年难得出一个上市公司，当地政府不会坐视不管的。”

通完电话，林美涵怅然若失，她盯着面前一大丛婀娜热闹的月季，心想，谁不想拥有一个繁花似锦的人生呢，一个女孩子，大抵会在10岁时明白自己家境普通，父母给不了自己那样的生活；会在20岁时明白自己资质平庸，靠自己的双手给不了自己那样的明天，长相一般的女孩，会在此时接受自己就此普通的事实，长得漂亮心高气傲的女孩不，她们会放手一搏，但她们会在30岁时明白美貌会加速折旧，男人也不能给自己那样的灿烂。林美涵从不避讳自己的“捞女”本性，因为有太多和她一样的“捞女”，想成功上岸，就如同企业都想上市，太难且概率太小，侥幸成功的，到底是靠自身素质过硬，或是包装得完美，或是运气好，她也无从得知。她担心还没等她摸清门道，就从“捞女”变老女，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