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个少年可以得偿所愿幸福快乐,可偏偏对方所经历过的那些伤心难过黯然的瞬间,都大多与自己逃脱不了干系。
“如果是我,也许连第一步都不会跨出去。”等待良久后,从凌熙口中听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答案,让方怀湘下意识地朝对方看去,“Susie......”
“听苏恬说,程祐一很喜欢吃火锅,我呢,虽然吃的次数不多,可每次和苏恬或者Lego出去吃的时候,都会等所有食材都上齐,酱料配好,锅子内的汤汁也煮沸的时候,才会动筷。”白袍女医生缓缓说道,“我的人生中,只有当一切都齐齐整整地摆在我的面前时,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去做,而在那之前,我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去试想任何的可能。”
那么多年了,凌熙都极致理性地处理着所有的事,来给予自己最大的安全感,“可是,你不是这样的人,湘湘,从小到大,你都比我要果断,比我要勇敢,也比我要乐观很多。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凌熙轻叹一声,“如果我是你,我不仅不会在纽约见程祐一,甚至一开始,我都不会允许自己再出现在对方的面前。所以我想,抛开他对你的感情,你对他,或许也比你自认为的,要爱得多一些。”
“爱?”女孩诧异地反问道,“我从来都不觉得我爱他......”
至于这么难以置信么,爱情虽然不会每天都来,可也不是千年一遇的奇景,凌熙眼神温柔,“画家会爱上画中之人,雕塑家会爱上自己亲手雕刻的石像,程祐一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那里,你会爱上他,又有什么可以奇怪的?”
更何况,在对方身上寄托了长年累月的期待后,再虚幻的梦境也成为了真切的现实。十多年后期待的少年不仅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演员,也破茧成蝶,蜕变成了一个拥有所有令少女心动的特质的人,他从来都不是谁的替代品疗伤药,而是命中注定出现的,命运之人。
“我之所以决定来暹粒一年,除了暂时换个环境离开香港之外,其实,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凌熙轻轻笑了起来,“连我这样的人都没有完全放弃以后的人生,你呢,是不是也应该给你自己,还有爱你的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微风吹过,凌熙伸手替方怀湘抚平额前的乱发,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那个为了朋友的一句话,就忙了整整一个夏天,只想帮她种出最美的风信子的小姑娘。
都是家庭破碎被童年阴影缠绕一生,可她们却从彼此的身上,得到过最真切的温暖。
夜深了,风也渐渐变得微凉,正当凌熙准备让司机送方怀湘回去时,值班的护士忽然匆匆跑了过来,大声疾呼着她的名字,“Dr. Ling!”
当地人的英语口音难懂,呆了一周的方怀湘还是一头雾水,倒是凌熙在三言两语快速交谈后就明白了对方之意,立刻放下手中的饭盒,“三天前送来的那个孕妇早产了,我要马上准备手术。”
“戴着护身符的那一位?”方怀湘问道,她对那位孕妇的印象很深,三天前送来时,情况已经危急,凌熙刚一告知在紧急情况下不仅孩子不保,还有随时摘除子宫的可能时,那个孕妇明明痛的已经说不吃话来,第一反应还是指着手腕上的护身符,表情狰狞。
护身符上用当地文字写着一段经文,翻译后的意思就是,谁敢摘除她的子宫,她就和谁同归于尽。在和孕妇的丈夫简单交流后,她们得知那个女人已经生育了五个孩子,而继续为丈夫繁衍子孙,是她唯一的夙愿。
凌熙点点头,表情凝重,她倒不是怕经文的诅咒,活着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个负担。她只是担心蔚川不在,仅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无法让产妇母子平安而已。
可即使忧心忡忡,凌医生在快步离去前还不忘轻拍女孩的肩膀,“早点休息,不要乱跑。“
好友走后,方怀湘却没有早早回去休息的打算,今夜是她留在暹粒的最后一夜,这一周虽然过得辛苦,可她的内心却得到了久违的安宁和平静,是以在挥手作别之前,竟也开始不舍留恋起来。
她躺在吊床上,月明星稀,不知不觉间昏昏欲睡,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前尘往事纷扰而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有一只小手在拉扯她的衣角,她才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和入梦之人相似的眼睛。
扰了方怀湘清梦的是凌熙派给她的向导司机Sola的小女儿Mani,“Jade,”五六岁大的小姑娘,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唤着,“爸爸问你,回不回家?”